两断狂刀

最近谈恋爱了
我超幸福的

【雷安】英雄的倒计时在楼顶

消防员安迷修+酒吧老板雷狮

 

前文也不算,因为很多想法都有了变更,所以看不看都是无所谓:https://weijia864.lofter.com/post/1f1ca35d_1c5c34986

 

⚠️:雷狮可以看见人的寿命长短

 

文中事件有社会实时事件影射,参考了女孩坠楼自杀的新闻而想到的事情,拖欠了很久,今天忽然就又想到了

 

 

 

我希望世界可以对温柔的人,再善良一点。

 

 

 

 

 

 

 

 

 

 

 

 

 

 

 

雷狮路过女孩所在天台的大楼时,他还没意识到现在是怎么样一个状况。

 

实际上因为那栋商业大楼围着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不是为了去找还在里面工作的卡米尔,他一开始都是想绕道避开走的。

 

雷狮不喜欢凑热闹,也不喜欢多管闲事,如果什么事情他需要去插一脚,那么雷狮比他们活得都要短。

 

人墙围得实在密不透风,甚至已经有相关警察拉出了鲜明的黄条,将簇拥着的密集人群隔绝了出去,把那些喧哗吵闹的声音全都捏住,团起来的闲言碎语揉进了一起,实心的,坚硬得发冷。

 

雷狮在其中被挤来挤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着肩膀被推搡着。

 

他也不尽然是什么也听不见,雷狮在拥挤的人群里,热烈的鼎沸声中,听到他们的吼叫。

 

他们想要那个在天台上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女孩儿死。

 

 

 

 

 

 

雷狮的闷声不语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习惯深究一个人的特别,雷狮很突兀,自然会被发现。

 

举着手机的中年男子横过胳膊,他的手机上开着录像,镜头正好不小心停到了雷狮的面前,雷狮后退几步,男人得以有了落脚的地方,他憨笑着给雷狮打哈哈表达谢意,雷狮点头并不介意。

 

中年男子和雷狮肩膀挨着肩膀,雷狮却没准备搭话,只是抬头看着天台上的女孩,她在栏杆上摇摇欲坠,俯瞰着这个世界。

 

雷狮眯起眼睛,像是在准备仔细看着什么,中年男子看样子是闲不住,对着女孩高举着手机,脸藏在摄像闪光的背后,在絮叨着雷狮听不见,女孩儿却听得清清楚楚的话。

 

中年男子到底是不满足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扭头用胳膊碰了碰仰头看着的雷狮。

 

雷狮先抬手挡住逐渐往他脸上移过去的手机,中年男子连忙解释:“不拍你不拍你。”

 

“我就拍拍这些不怕死的小姑娘。”

 

雷狮瞥过去一眼,那男子还真真把手机直对着天台,没有想再偏移的意思了。

 

“你不怕她真的跳吗。”

 

中年男子像是来劲了,他马上埋头摆摆手,一副要教教雷狮这样年轻人一些“道理”的模样开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

 

“这种小女孩就是心理不行,小年轻都是不怕死的,要是到我这个年龄还有什么心思瞎想哦,她是不敢跳的,你看着办吧,小破胆儿还敢跳?吓唬她父母呢,我站了好久了,要真敢跳,早就下来了。”

 

雷狮没有接下男子的自作聪明,而是嘴巴一张一合地喃喃自语,他给男子发酵不耐烦的时间很少,却回答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你有孩子吗。”

 

“你问我?”

 

雷狮始终没看他一眼,视线一直都随着女孩哆嗦的身形而慢慢移动。

 

“嗯。”

 

中年男子诧异雷狮陡然的问句出乎意料,男子都怀疑雷狮是不是随便扯了个话题。

 

“有啊,有两个。”

 

“如果上面是你的孩子呢。”

 

雷狮看着女孩身型歪斜,听男人所讲,女孩已经在那坐了有好个小时,身体也吃不消,消防员才赶到,她就已经腿脚发软了。

 

商贸大楼下都是聚集的人群,还有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和支撑板,压根就没法腾出位置撑起软垫。

 

她横跨在栏杆外已经腾空,位置狭小,女孩身后只有那个年轻消防员,雷狮就算一直盯着也看不出女孩的情况如何,一直到女孩身子一歪往后倒去,雷狮也跟着心脏被捏得发紧。

 

消防员飞快地扑上来,最后一刻,消防员已经滑到开外,把她的手臂死死拽住,女孩落在半空,悬在上空,所有人被这样危险的一幕吊出一口凉气,暂时盖住了那些难堪的喧哗,只剩下惊恐的倒抽。

 

但这样的宁静并不会善解人意地驻留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爆发出他的恶意,所有人都开始附和他的尖叫:

 

“还跳不跳啊!能不能救起来啊!”

 

“废物消防员!就一个人救根本不放在心上吧!”

 

“哎哟死一个不够还得搭上一个?”

 

“两个人都跳楼跳死了,那就好玩了呢。”

 

在没必要为自己言行付出代价的世界里,他们躲藏在交叠着的背影之后,能够毫无顾忌的窃窃私语,他们无所谓这样夹杂的声音有多嘹亮,肆意放纵着自己的嘲讽借以带来快感,周身的哄笑变得越来越大,热切地讨论却让雷狮有如陷入冰窖,像是要被冻死。

 

中年男子也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身上还披着一层稀薄的皮囊不至于这么早暴露自己的野性,那些动物的狂吠让自己有些不安,他高举着的手机都被这些震耳欲聋的轰鸣给推挤着开始发颤。

 

他看向雷狮,雷狮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女孩儿。

 

“消防员都抓住了,那姑娘等会儿就能被提起来,哈,哈,谁能想到她真的会跳呢,真的是不怕死哈,说不定就是知道消防员能够救到呢。”

 

他安慰自己的风凉话得到了雷狮开口的机会:

 

“凶手是你。”

 

中年男子错愕地回头,雷狮声音不大,他只是凝视着女孩单薄的身影,仿佛要被城市呼吸过去的风,直冲而上的声潮给吹得七零八落。

 

“她要死了,凶手是你,也是你们。”

 

“不是,你什么意思。”

 

雷狮回过头,看着中年男子冒着汗的脸,闪过恐慌的不解,他害怕雷狮的眼神,开始给自己找起了侥幸的借口:

 

“她都已经被抓住了你别瞎说!我也没干什么啊。”

 

雷狮仰头,风声滚热,略过他的胸膛,开始埋没女孩的心跳。

 

“她要死了。”

 

雷狮好似在自言自语,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男子听得清楚,“三。”

 

他开始倒计时,周围的人老早就被这男子咋呼的声音吸引了视线,他们好似现在开始注意到了在中间和他们不一样的雷狮,雷狮不想融入他们在枯燥生活找乐子的狂欢,更不准备做那些弥补自己内心恶念的侥幸而去放肆人性的无良,雷狮格格不入,只是看着女孩,开始一个数字的逐渐后退。

 

“二。”

 

那个女孩握着消防员的手臂,她手上还撑着天台的边沿,看着消防员,听不到他被声音盖过的吼叫,雷狮看到的不止是这个,他能看到女孩的躯壳变得沉重,一寸一寸地往下滑,要由底下丑恶嘴脸的声浪漩涡给吸到里面去吞噬,咬死。

 

她会死的。

 

男子忽然想起了雷狮这样一句话,他喉咙里哽不出一句话,但却在心里不断地朝他发出疑问。

 

“一。”

 

雷狮看着女孩儿头顶上的数字归零,那是她活着的最后时间,雷狮为她数完走后的时刻。

 

女孩接着雷狮的低语纵身一跃,飞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随着消防员凄厉崩溃的吼叫,周围的人压抑不安的嘈杂,在女孩落地的悲鸣里扎根。

 

那些凑到前面去喊得最大声的围观群众被横在他们眼前,一地的绝望和悲怆,吓得节节后退,人墙像在狼狈撤退的军队,却打了一场残忍的胜仗。

 

他们杀死了一个女孩。

 

雷狮看着天台上,接连着的是辽阔无人的天空。

 

他没感觉到自己脚边男子腿软的瘫倒。

 

这里所有人都活得很长,除了那个走着倒计时的女孩。

 

她最幸福,早早脱离了这并不美好的人间。

 

“我也是凶手。”

 

雷狮愣怔了一会儿,结束了这场已经注定的悲剧。

 

 

 

 

 

 

 

楼层其实不够,却足够死掉一个姑娘。

 

人群还没有散去,消防员趴在边缘,一直到把嚎哭撕扯得黯哑,却依旧在控诉着这世界的悲哀。

 

雷狮这回仔细看向他的脸,那个消防员,也就是安迷修的生命剩下五十八天十个小时二十六分三十一秒。

 

他也活不长。

 

这些人杀死的不仅仅是一个女孩,也不仅仅是一个消防员,他们杀死了自己,还能称作是人的权利。

 

雷狮看着安迷修身上的数字一点点倒流,时间不剩多少的人,他的数字像总是会走得要慢一些,但越慢却越意外他们的陡然离开。

 

就像那个女孩儿,她最后的生命被拉扯得无限漫长,在最后一刻都有活在这样漫长的痛苦里,雷狮数着她最后的时间,看着她的生命被消磨殆尽。

 

雷狮站在人群中间,他算得上挺高,不至于被挡得太过分,他看见消防员被他的同事拉到怀里,安全地带到了地面。

 

在消防员下楼那一刻,雷狮知道他剩余的生命被减锐得更快,数字变换的那一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生命的脆弱。

 

而迎接消防员的,并不是善意的安慰,愤愤不平的斥责是给他崩溃的安慰。

 

不过好在,消防员耳畔里只剩下女孩儿绝望的尖叫,最终也吞没进那些咬着血和牙的言语里,落成久久不平的闷响。

 

他还听不见。

 

消防员神色恍惚地离开,也就隔绝了这一切。

 

 

 

“刚刚出了点儿事,大哥你等很久了吧。”

 

雷狮从空荡荡的天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时,周围的人都散干净了,卡米尔这才从楼上下来,他的心理咨询室在这栋楼里,雷狮通常会来他那里坐一坐,看卡米尔工作可以让自己放松一点。

 

看着那些疲乏劳累的人,也许是被压迫着的生活,也许是冒不出头的窘况,抑或是在发着光的背影下过度的依赖,在绝望浑浊的眼睛里找到点点不清不楚的期待和目标,作为他们活着的唯一理由,在卡米尔不断提醒中,进行着原谅自我的开解。

 

雷狮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在心理咨询室里的反面玻璃里看着他们的百态表情,恍惚里的愕然惊醒,还是一往如常的浑噩,雷狮看着他们的脸,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他们生命的缓慢消减。

 

每个人锐减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剩余的时间却有长有短,有的人能够在卡米尔的治疗帮助下得到康复,但有的人已经无可救药。

 

雷狮已经过了要为每个人都担忧到生命危险的年龄,他不会为了一个人的寿命长短而自怨自哀地开始神伤,就像当时他抬头看着那个女孩的坠楼自杀一样,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改变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每个人的生命长短是已经注定过了的,就连多余的悲哀和怜惜都足够让自己喘不过来气。

 

“大哥你没事吧。”卡米尔打断了雷狮的胡思乱想,雷狮回过神来摆摆手。

 

“那女孩儿…”

 

“没事儿,我习惯了,只是忽然有点累。”雷狮深叹口气,他见过笑嘻嘻着还和自己打过招呼,却在下一秒随着他脸上的数字倒数纵深跳进海里的朋友;也见过骂骂咧咧地对着手机说话,还没有看马路上的行车,最后只能被货车碾死的路人;还在医院路上被推进急救室里,担架车轮跟着倒计时一起到了最后的病人。

 

雷狮见惯了这样的遗憾和意外,他还给了自己缓冲的倒计时,他不算太难过。

 

有时候也会难过。

 

偶尔。

 

譬如那个消防员,他尚且年轻,对生活和世界是报以多大的善意,才将自己的善意托付给这样操蛋,以辱骂和嘲讽报答自己的社会,一个经不起良心考验的社会。

 

雷狮早已过了那个为别人难过的时候。

 

却看到了那个消防员,迷惘空洞的眼眶里,是对生活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活不长,不论是什么原因,报以热烈温暖的人,世界给不起他美好。

 

他为这样一个陌生人难过。

 

 

 

 

 

 

 

 

 

雷狮揉了揉眼睛,他昨天没睡好,这也不是个新闻,他把被迫每天和天花板共度良宵的日子当做排解兴奋过度的生活状态,雷狮从不让他弟弟来给自己进行所谓的心理治疗,能看到一个人生命的长短时间本身就是很超现实的事情,雷狮能保证正常生活的进行已经就很不错了,再让别人插手自己的特别,雷狮也怕自己疯掉。

 

但雷狮喜欢心理咨询的氛围,他喜欢看人放松的样子,显得很舒适,自己看着也舒坦。

 

所以雷狮偶尔会旁听,也不算旁听,玻璃隔音,他也听不到,可是单光看着,他就能挺舒服的了。

 

雷狮今天也在旁听室里看着,却看到第一次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他面带微笑很让人熟悉。

 

却像是到底是隔着了什么,疏远的隔阂在厚重的玻璃后显得陌生。

 

是那个消防员,他瘦了,瘦削的面部轮廓僵硬凌厉,却扬起了柔和明亮的微笑,非常灿烂阳光,像是这个消防员以前的模样,对生活感恩,还环抱着梦想的意气风发,他很年轻,那份少年气是真诚而善良的。特别像那之前的样子。

 

如果他面色没有很糟糕,身型没有瘦弱单薄,那么他装得确实很不错。

 

卡米尔问什么,那个消防员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是在作咨询,那大概都会认为他们在亲密的聊天。

 

如果不是消防员的数字还在一点点锐减,已经剩下了一个月都不到的日子,雷狮也会以为卡米尔的治疗很成功。

 

如果不是消防员连垮下嘴角休息的时间都要趁卡米尔做笔记来汲取。

 

雷狮不信消防员会离开得那么早。

 

 

 

“你觉得他怎么样。”雷狮在消防员做完咨询离开以后就出来了,他是最后一个,卡米尔也该下班了,雷狮很少问起他的病人,他还挺疑惑。

 

“安迷修吗?他不配合。”卡米尔闭着眼睛摇摇头,还是耐心解释了雷狮提出来的问题,“这种人最难协助了,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理解,我该说的话他都说了。”

 

“他连自己都听不进去,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我的话呢。”

 

雷狮看着已经紧闭的门,那个安迷修刚刚就连关门都是小心翼翼,尽心尽力地考量到别人的感受,他就是雷狮嘴里所说,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要好的人。

 

他给雷狮一股很浓烈的沉重,闷在自己脑袋上喘不过气。

 

“他以后每天都要来?”

 

“我是这么说的,这要看他自己。”卡米尔翻着病历本,跟着摇头,“他会好好听你的话,但是他不配合,不是身体,是打心底就走不出去。”

 

雷狮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有好久,安迷修走了有一会儿了,雷狮还在想着他剩下的时间,一个一个掰扯过去的数字。

 

就剩下了二十八天。

 

 

 

 

 

雷狮没提他和在意安迷修,卡米尔自然不会问,但他看得出来,雷狮有意无意地提到安迷修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回答,卡米尔在之后知道安迷修是那个救女孩的消防员,他没有和雷狮讨论,哪怕雷狮都知道。

 

雷狮看着安迷修就忍不住数起他离开的分秒时间,安迷修依旧笑着,他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努力扬起微笑的时候,还在挣扎着蒙骗自己,雷狮觉得可怜。

 

他忽然理解了自己的可悲,雷狮根本挽回不了事情的发生,只剩下他一个人感受着生命的倒退,无计可施。

 

“明天我就不来了,我晚上要去招呼酒吧。”

 

安迷修只剩下二十四小时的时候,雷狮给卡米尔头一次打了招呼,雷狮之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卡米尔没提醒,只是点头。

 

雷狮还没有坚强到为安迷修一个数一个数倒计着他最后的生命,他不知道安迷修会选择怎样的方式离开,他不仅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接受,雷狮居然选择了逃避。

 

他对安迷修太上心,对一个活不久的人付诸任何感情都是不理智的,何况雷狮一直都在进行戏外里一个人的独角,雷狮准备停止自己的入戏太深。

 

所以在之后卡米尔闷声不响就给安迷修递了雷狮的酒吧地址,让他去散散心,卡米尔其实也没想到看着还挺老实稳重的安迷修真的去了,当雷狮在酒吧霓虹灯下看到的安迷修,生命不剩两个小时。

 

可他没有在自己生命最后的终点狂欢。

 

安迷修怀里抱着的是另外一个姑娘,或者说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酒吧这种事情出现得很经常,雷狮虽然不想惹事,在这方面还是会尽量避免未成年的流窜,但看这女孩脸上被眼泪冲洗的青涩脂粉,大概是今晚人太多,查身份证忙不过来,佩利又看走眼,放人了。

 

如果只是个未成年小姑娘其实也闹不成什么大事,但是动静大到把雷狮都引过来,这么多年这么多些状况,雷狮也差不多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难猜,有些未成年总会为了一些可笑的证明来这些并不适合自己的地方,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来勉强自己和那些所谓社会一样,只为随波逐流,是融入成年的自以为是,也只是为了在和自己一样的人群里特立独行,寻求关注。

 

是闹不成大事,披着成年人的外衣在嬉笑里穿梭,其实是什么也不懂,只能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消费自己的青春,又不是雷狮的时间,他只关心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很明显,现在很有麻烦。

 

雷狮不想找麻烦,安迷修却想解决这所有的麻烦。

 

女孩往安迷修怀里塞,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嚎叫都挖着雷狮的耳膜,安迷修手足无措地只能把她往边上带,他身边灰溜溜逃走了几个男人,女孩身上凌乱不堪都遮不住身子的衣裙,在一片又一片的闪光灯下被一次次残忍拨开。

 

雷狮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几个男人看着女孩未成年犯了大胆子,以为只是在酒吧捡尸那么简单,大概是安迷修插手解了围,女孩情绪激动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在温室的舒适区是不会明白,那些角落里热舞的红男绿女,在交错的舞灯光芒中,有多少扭曲的面孔在灯火里隐没他们的窥伺,安迷修亦然也是如此,他活得太美好,在被事实剥落一层美丽的外壳,就不剩多少纯粹能够让他去发掘。

 

那些在酒吧厮混的人热衷于看热闹,酒吧人乱,聚集的人就是想看一场能够排解他们无趣的戏码,迫不及待地火上浇油把争端烧得猛烈,安迷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赤裸的恶意,他一个人的狂吼无力的得到更多人的讥讽。

 

雷狮站在后面看了很久,安迷修头上的时间被更残忍的剥夺。

 

“聚团闹什么,都滚开。”雷狮扒开那些围观的群众,他看到安迷修抬头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像是倒流回那天楼底,这几天佯装无事的安迷修在此刻因为脆弱,眼睛里的坚强击溃成了迷惘无措,他看着雷狮,颤抖的瞳孔闪烁着雷狮的倒影,通红的眼眶中,血丝清晰深刻。

 

他怀里抱着的女孩止不住的哭喊,眼泪纵横,安迷修愣怔着,被剥夺了表情,呆滞悲哀。

 

没由来的怒气把心口里的刺痛烧得沸腾。

 

雷狮给自己喘气的机会不在安迷修的脸上流连更久,他扭身把伸过来的手机抓住推开,环顾一圈呵斥道:“这不是让你们撒野的地方,都拍什么,不想在这混了是吧,想要这里出名是吧,舞到我头上来的是不是飘过头了。”

 

雷狮的话没人不敢听,这里毕竟是他的地儿,凑热闹的都是没心眼的小混蛋,雷狮招呼些人让他们把视频删掉,然后把人群给散了,给安迷修能松口气的范围。

 

雷狮看着被安迷修扶起来的姑娘,她哭着正哽,安迷修揉着眼角,连点眼泪也不给自己留。

 

“我叫人把她送回去,让女人送,你不用担心。”雷狮偏过脸,是个男人到底也不愿意被看到自己的弱小,雷狮给安迷修躲避的眼神予以善解人意,他手里开始按着手机走向一边。

 

“别告诉我爸妈。”女孩忽然叫出声,雷狮愣了下,手机放在耳边,看过来的时候,女孩身子还在颤抖。

 

“求你了。”女孩哆嗦着补回来一句,把披在身上的外套往里束紧一点。

 

雷狮扫了眼女孩还能活着的时间,他不想置理她的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因为看样子她也不会出现什么飞来横祸。

 

他希望这是女孩子最后一次侥幸,为自己最后的幼稚付出代价。

 

安迷修安慰着那个受惊的姑娘,他咬着下唇,揉几下根本压抑不下自己想哭的冲动。

 

 

 

 

 

雷狮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以后,挑了个面色和善的女员工给送回家,回头就发现安迷修人也不见了。

 

他意外安迷修怎么会到这儿来,但他能看见安迷修的时间不剩两个小时,他让安迷修走了。

 

雷狮不想让自己做不理智的事情,收走自己的同理心,任他离开算了。

 

至于他的尸体会出现在那里,那是新闻该知道的事情,不是需要雷狮去费心思想明白的。

 

周围的人都也散了,佩利拦住几个钻空子想跑的,正摆弄着他们的手机。

 

“老大,那个视频你想看看吗?”佩利这个时候举着手机到雷狮面前来,递过那个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这个人看到我就跑了,手机都摔裂了,搞什么呢。”

 

雷狮看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影像,情不自禁就把手机给接了过来。

 

视频不长,主角直直对向安迷修,镜头不时晃荡两下,被安迷修无声盖过的怒吼给随着一起摇晃。

 

“你们他妈是人吗!”

 

安迷修抱着女孩,把她的脸按进怀里,他一个人面对着的,是不加掩饰的,一圈又一圈的恶念,他只是想保护一个女孩,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那些咆哮的巨兽恶魔围攻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做不到。

 

“能不能走开!”女孩拽着安迷修起不来,安迷修只能徒劳地大喊,周围那些对女孩的侮辱,对安迷修的揣测,在那些真正的混蛋离开以后,他们理应承受这些炮火。

 

在视频影像里,雷狮看不见安迷修逐渐流失的生命数字,但却能看到他歇斯底里的气力被眼前的所有给一点点抽空。

 

雷狮看着安迷修瘫软下去,像是要垮了。

 

这才是他真正倒计时的开始。

 

雷狮把手机摔在地上,本就奄奄一息的手机更是被砸得七零八碎,佩利还没替这个手机发出尖叫,雷狮已经转身朝天台楼梯跑去。

 

 

 

 

雷狮有种心理暗示,这个酒吧的上头是天台,酒吧地标不是特别高,上面几层楼不少是给因为宿醉回不了家的人休息,天台很空,栏杆很矮,没多少人愿意上来。

 

因为那里很空,就算往天上看,也都是光秃秃的夜,一颗星星都不愿意滞留的地方。

 

雷狮加快的步伐停到了透进楼梯的月光,他沉下脚步,一声脆响炸得他仰头,雷狮看到门边一地的玻璃渣子,甚至还在迸溅,反射着细碎的光芒落在了阶梯的边沿,接连着黑透透的风。

 

雷狮认得出这是他酒吧里的杯子,上面软塌塌的柠檬躺在杯子的残骸碎渣上。

 

“你这是要赔钱的。”雷狮撩开月夜,看到安迷修惊诧自己的到来猛地站起身,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了自己的不好意思,雷狮回避他脸上倒数的倒计时,一步步跟着自己的脚步走上前来,踩不住他离开的数字。

 

“你不会是要来跳楼吧。”

 

安迷修听到雷狮的话一愣,雷狮死死看着他的眼睛,却听不到他发出一句否认,全部都哽喉咙里。

 

“你知道,这是我的酒吧。”雷狮深吸口气,他离安迷修只有几米远,走几步就能抓住他,但安迷修背后就是天空,前面却是让他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

 

他没资格为安迷修做出选择。

 

安迷修结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模样蠢极了,他一边说着要给雷狮赔偿,慌张的模样在急切地掩饰自己想要一了百了的放纵,让雷狮忍不住叫停:

 

“不,我是说,如果有人从这里跳下去,会很难看。”

 

我不想让你跳。

 

安迷修被定在了原地,手里夹着钱钞像展翅的红色蝴蝶,不安份地在他指缝翻飞,着急离开。

 

“你知不知道,从这么高的楼跳下来,脸会摔成什么样。”

 

雷狮不会忘记那一天,女孩高高坠落,她的躯壳到她飞向高空之前已经被啃咬得千疮百孔,她砸在地面,贴在沥青路面上,把那些吮血的怪物也吓得节节后退。

 

他数着的数字,把最后的毫秒给吞到了肚子里,像是吞掉了几万秒的钢针。

 

“知道。”

 

安迷修看着雷狮,浑噩的悲怆跟着他头上缺失的时间一点点散到黑夜,炫富的数字从翻滚的云层里显露,变成了瘦小的星星。

 

“我知道是什么样。”

 

安迷修笑笑,雷狮手指颤抖掏出一根烟,他希望安迷修能多微笑一下,把时间拖欠得更久些,雷狮打着打火机噼啪作响,却怎么样也点不上去,他从闪烁的火光里看见安迷修敛去的嘴角,一阵窸窣,安迷修把钱放在皮夹上。

 

他们还有两米多的距离。

 

安迷修的数字还剩下最后六秒。

 

“那就别做这么蠢的事情。”

 

没有人想要祭奠你的伟大。

 

安迷修身后的风衣随风翻涌,像是无法展开的坚硬翅膀,雷狮看着他年轻的脸,已经被岁月蹉跎过的脸庞,硬朗老成,却剩下了正年轻着的固执。

 

他的彷徨最后剩下了的微笑扎进了雷狮的眼睛里,安迷修这种人,谁能舍得让他离开,将他带走,他笑着,他真诚,他无所谓对所有人报以热烈的善意,谁会讨厌,到底谁会舍得。

 

雷狮抬头,看到安迷修已经一脚跨在了栏杆上。

 

他会纵身跳下,他的倒计时会彻底结束,雷狮阻止不了。

 

 

“五。”

 

“四。”

 

 

他把自己给舍掉了。

 

 

“三。”

 

“二。”

 

 

阻止不了。

 

 

“一、零。”

 

 

“我日你大爷!你他妈干嘛!”

 

雷狮舍不得,坠楼而亡的女孩舍不得,求求谁能代表这个世界却不舍得。

 

你在干什么。雷狮脑子里席卷过这句话,他脑子狂乱,在安迷修的倒数里,他倒退的节点之时,雷狮抓住安迷修的手腕,时间停止,雷狮把安迷修大力地扯进怀里,在衣料摩擦声下,遮住了视线,雷狮没有看到在那个时候,安迷修身边的秒表已经被揉碎消失了。

 

雷狮听着紧紧贴紧自己胸膛的安迷修心跳正在跳动,他把他锁紧,在他上面看着躺着的安迷修,他被吓得直喘粗气,脸色也回温了些许红晕。

 

雷狮捏着安迷修的脸颊左看右看,他周身一组数列也看不见,他的倒计时停止了,他的倒计时消失了。

 

 

安迷修还活着。

 

 

“操!”雷狮还坐在安迷修的腰际,他也被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插手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他一手撩起被细汗黏湿的刘海,缓不上劲了。

 

“我不是说了别干蠢事吗!”

 

安迷修看着雷狮,挑眉反问道:“你怕我跳楼?”他好像很好奇雷狮现在的慌张,雷狮在之前努力把安迷修隔离开外,不想显得自己过度在意,可到最后雷狮还是把安迷修牵扯进来自己的生活,雷狮看着安迷修的意料之外就来气。

 

安迷修活下来了,所以呢,倒计时呢。

 

“我怕我他妈睡不着!”如果没有倒计时,他真的会以为安迷修被说服,包括他现在这张放松无畏的脸,雷狮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伸出手,安迷修是不是真的要离开。

 

因为倒计时不见了,安迷修还在。

 

“你不是知道跳下去是怎么样的下场吗!你非要死得那么难看吗!”

 

“我见过。”

 

安迷修偏过脸,雷狮看着他执著的下颚线,留给他一个回避的眼角。

 

雷狮不想让安迷修讲出不愿回想的记忆,但安迷修一直记着,没想忘记。

 

“你见过你还他妈去跳。”

 

“谁说我要跳的。”

 

雷狮差点就要把毕生的狗操玩意儿全都骂出来了,我看着你脑袋上的时间被你自己浪费,如果不是我你会和我在这里贫吗。

 

“那你翻过去干什么,开飞机吗!”

 

安迷修久久不语,搜罗出一句话来解释,“我就想做坐坐看。”

 

“你坐个屁,坐哪儿不好坐那儿,那儿是风景好些吗?你前面那几条杠能挡住多少!”

 

安迷修也挺无奈雷狮现在这幅,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了的模样,更别说现在的状况是他整个人都罩在了自己的身上,只能无奈地妥协,“嗯,好,我傻逼我做蠢事,能起来吗。”

 

“起来之后你给我来个信仰之跃?哪里那么快就他妈的被说服了,那我不就白管这个闲事了?”

 

“你也知道是闲事你管什么。”

 

雷狮看着安迷修吐出这样一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得到了舍不得的结论,得到了舍不得的理由,却不知道怎么诠释自己的借口。

 

一个安迷修而已,也许这次的伸手最后也阻止不了他的离开,可是雷狮却记住了自己的自欺欺人。

 

你太温柔了。

 

“我怕我做噩梦。”

 

“我也怕。”

 

雷狮放开了安迷修,忽然发现这个时候是他和安迷修第一次坐下来好好的单独聊天。

 

是第一次看着安迷修,好好说话。

 

“我们认识吗?管这个闲事干嘛,不怕我抱着你哭赖上了吗。”

 

“赖不上。”雷狮拿走那一百块钱,缓缓补充道,“我又不亏。”

 

安迷修仰头大笑几声,一直到笑不出口了,张着嘴坐在地上,剩下疲累的嘴角。

 

“为什么跳。”雷狮问出口,想了一会儿才说:“那个女孩吗,把你吓到了?视频我帮你看了,都删掉了。”

 

“不是那个,本来就没想跳。”安迷修叹出声自己都没法信任自己的气,“想翻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是忽然觉得,没劲了,没意义了。”

 

“干什么都没劲儿了,没意义,你听到他们怎么说的吧,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良心能败坏到什么程度,我忽然觉得,有意思吗,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我要为这些人而活,有意思吗。”

 

雷狮终于点了根皱巴巴得烟,烟雾绕着自己的鼻尖弥漫,最后随风而去,消散在人间。

 

“他们人都这样,说真的你这种人就不适合来这里,这里的人都烂惯了,看不得别人比他好,就觉得全世界的人和他一样烂,就是欠抽,上手就行,跳楼干什么。”雷狮这么开解自己,安迷修却摇头反驳。

 

“不止这些吧。”

 

这句话残忍得让人绝望。

 

雷狮绕着烟身在指头边沿滚动,安迷修摊开手,把所有人都包揽在里面,“这里面所有人,都坏透了,都恶心透了。”

 

“他们巴不得每天早上刷着微博能蹦出来什么供自己消遣一天的话头,供自己有理由敲打键盘的噱头,他们巴不得有谁能跳下去,巴不得有哪个能哭出声来,谁不喜欢看热闹。”

 

“你别笑我,我小时候有个理想,就想做那种能够保护所有人的英雄,我这人挺倔的,我想了二十四年,我爸妈最开始其实不同意,考试的时候也没那么简单,我都挺过来了。”

 

安迷修聊起他的梦,雷狮还能看见他眼睛里有期望在闪烁,他对自己的职业一直都保持着骄傲和敬仰,从未有任何的抱怨和后悔,在这一刻,安迷修好像回到了从前,他还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他还想为社会贡献梦想。

 

“但是,我可能没想到吧,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人能麻木成什么样子,混蛋成什么样,我想着我要保护的那些人,心里会烂成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得,还能说什么这是我的梦想。”

 

“都一样烂,没意思了,没劲儿了。”

 

雷狮抽口烟,他不知道为什么安迷修会和自己讲这么多,他只是听着,毕竟安迷修的意外完全没有自己的多。

 

安迷修奉献着给的值得,在这些日子里被不断地损耗,一直到削开他坚强的皮,剩下柔软敏感的心脏。

 

安迷修是从不讲报答的人,却在此刻思考,我如果保护的是一群不值得的人,我交付我的青春,我的热血,我的真诚,配吗。

 

安迷修大可放开那些不值得的人,但他没办法放过自己,他没办法保护那些不值得的人。

 

安迷修把自己沦为凶手,不为自己而活。

 

“安迷修,干什么为他们活,为什么不为自己活,为自己愿意的活。”

 

雷狮看着安迷修,讲出了这样一句话,这是救他的理由。

 

安迷修的倒计时消失掉了,安迷修的命是雷狮给的,安迷修为那些生命奋斗,那些需要得到拯救的人靠他而活,而安迷修,他为谁而活。

 

安迷修看着雷狮睁大了眼睛,他一时没清楚雷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雷狮就又复述了一遍:

 

“或者为我而活。”

 

 

 

 

 

 

 

这座城市滚过躁动的风尘,生生不息也盖不过雷狮的嘹亮:

 

“为我而活。”

 

雷狮想抓住安迷修,他看着的,是楼顶上的英雄,听到的是无法预料的计数倒时间。

 

安迷修是英雄,他无畏面对世界,他可以穿越那些流言蜚语,保护这些弱小的生命咬牙坚持。

 

可到最后,没人保护他,也没有人能去拯救。

 

雷狮握紧安迷修的手腕,死死勒住,粗暴地把他从空虚无助的深海,高楼,天空拉出。

 

雷狮说:

 

“为我而活。”

 

 

 

 

 

 

 

 

 

 

FIN.

 

 

 

 

 

后话:前文是安迷修的视角,但因为隔的时间太长,想法也会改变,所以很多事情都连不上,这是以雷狮视角来描述安迷修的事情,当时因为是安迷修的视角发展,雷狮的感情转变很突兀不太明白,虽然现在也很突兀不太明白,但也算有始有终,有点不太满意,因为后面码字废话太多,以后就慢慢来,再也不会码着码着就睡了

 

这篇文的初衷,我也说不上是什么,该说的,里面也都说了,忽然有点惆怅,我不太希望在任何场合恶意地,是恶意去揣测辱骂,很难看,很辱市井,但我也不想看到把礼貌和教养当作撒泼的机会,那就是愚蠢

 

温柔的人是一辈子的温柔,不要把他们的忍让随意放纵,也不要伤害那些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人,你的抱怨不解和愤懑来自于你自己的无力和废物,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去讨要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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