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断狂刀

最近谈恋爱了
我超幸福的

【雷安】挫折感情

配对:老板雷+经商安


注意:⚠️已交往前提,⚠️道德观冲击前提,⚠️雷狮是反角前提,本文的观念取向冲击力可能稍微过大,并不代表个人观念去文中观念相同,部分剧情会稍许让人不适,以及文中专业知识是在尽可能考证的情况下描述的,可能会略有出入,望谅解


不要学习文中部分价值观,请谨慎观看


没有第三者出现!没有第三者出现!没有第三者出现!



⚠️参加合志的一篇有偿约稿文章

发售完以后会放出后半段













我买过所有的炸药却

还是炸不掉他给你的碉堡

我,花光了金币

我,花光了权利

我花光我仅有的正义。


——《正义》回春丹














已经秋天了。


天气稍微有些冷,安迷修洗澡的时候没忍住冻得有点发颤,呼出来团团白气,喷薄在浴室的瓷砖墙面上,液化成冰冷的水花。


现在是夜半三更,而出了这个狭小的浴室,此外也是空无一物。



“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出了浴室,安迷修习惯性看一眼手机,躺在锁屏上的一条消息晃到了他的眼睛。


雷狮给安迷修又发了短讯,往上滑滑看,基本上这两个星期的每天,雷狮都会给安迷修这样一条消息,这一天里,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听到他轻轻上床的咯吱声,那一点微薄的呼吸都会在早上匆匆带走。


他甚至没见着雷狮几面。


“为什么总是不回来。”安迷修皱着眉打完这行字后在发送键顿了一下,长长呼了口气。


“好的。”


最后,这句话停在了雷狮的消息下。


安迷修斟酌片刻,还是发了一个稍微和善的表情包,再小心翼翼添了一句“早点休息”。


然后把手机锁上屏,放到了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也有可能是洗澡泡久的原因,脑袋发晕,一下有点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坐进了沙发里。


沙发已经被弄湿了,安迷修也懒得顾忌会不会弄脏沙发套,每天也没人坐着,家里除了家政,除了自己留下的这一摊水渍,根本不会再有什么来过。


好累。


安迷修的脑子里又返上来这样一句话,干脆地仰在沙发上,头靠着沙发椅背,没有擦干的水跟着浸入头皮,扎进骨子里的凉。


不论是今天公司签下几个大单子和陆续的协商会议,白天里他根本就没有站稳过脚跟,还是现在洗完澡以后肌肉的酸麻像是要被拉下去的疲乏,都让安迷修这个夜晚有着吃不消的颓靡。


但安迷修深知这比以前要好过太多了,而他要学会知足常乐,要知道现在的生活是足够的,足够自己的衣食住行,足够自己的人生饱满。


想想要是没有雷狮,安迷修现在变成什么样都无法想象。


那为什么,没有满足呢。


安迷修往上抹了一把头发,冰凉的指节停在自己眼前,指缝里漏进了赤红色的光。


而自己发抖的胸口,像是闷了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堵了进去,不上不下,要直直把自己压垮的难熬。


如果没有雷狮,安迷修不会有这样的生活,如果没有雷狮的话。


那一年安迷修根本就不会活下去,也不会像这样活下去。


当年经济发展太快,安迷修底下只有一个小厂,没有政府帮扶,背后也没什么势力能力能支持他继续下去,当初他把所有积蓄精力都投入了进去,厂子刚刚起步,就算之后并入大厂也根本支撑不下亏空。


大厂一起被一个老总收购,而在会议上,安迷修的小厂直接被割弃。


“要是在前几年,我们可能还会给你点机会,但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帮助你。”


“说句难听点的,你能给我们的好处不足以支付我们为你付出的需要。”


那些坐在桌前的老总无奈地下达了死刑,他们没办法支付给予安迷修的机遇,安迷修也没办法支付,那一年他父亲能够好好躺在病床上的需要。


“我们的建议就是,尽早做化疗,没有手术的准备,你的父亲根本就支撑不下去后面的疗程。”


安迷修仰着头,抵在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


哪怕是现在,收紧的呼吸都不经意开始颤抖,分崩着,剖开他的思绪,医生诚恳地下了最残忍的通碟,在像下了丧钟一般的声音里,一声声回荡着他父亲的哀鸣。


安迷修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只是在倒退,逐步走向崩溃的人生里,轻易地为自己放手。


如果唯一庆幸的是没什么比现在更糟糕,那么就剩下一眼望不到未来的绝望,被无限延长,难道要这么看着自己最后一个至亲的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怮哭着悲哀的一切。


非得要人生的开端里在一个措不及防的一夜走到头的话。


安迷修甚至没有机会多挣扎一下。


安迷修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一夜变得绵长而又冷漠,安迷修坐在外头一晚上,抽了五根烟。


不论是负债的压力,即将失去父亲的痛苦,还是被抛弃的耻辱感,安迷修昏沉着盯紧地面,看它一上一下地移动着,想要把自己的思绪拉进地底去。


如果说那一夜是安迷修触及最底的深渊,那么雷狮的出现,就像乍现的刺目阳光.,不用分说地闯进他的生活,而那是安迷修唯一能够得到的出口。


他晃眼但又过份明亮,粗鲁地将他扯入白昼。


给了他重新开启,和一个拥有一次希望的机会。


雷狮掏出了橄榄枝,他们快速地发展了关系,而安迷修并不会松手这个急促意外,甚至不稳固的人情。


他只剩下这样的机会了。


如果不是雷狮,他不会有机会交上他父亲的手术费用,也不会有机会重新让自己的厂子运作起来,哪怕他的父亲在最后没有撑过手术,哪怕安迷修的收入大部分来源于雷狮手里的单子。


这是拯救,安迷修必须要感恩戴德,毫无怨言。










安迷修不记得自己睡着了,他一睁开眼就是从脑袋里炸开的疼痛,一路卷过神经,随着视线间黑色的重影慢慢消散开始漫进太阳穴。


他困得厉害,可能在沙发上睡了一眼,张开嘴呼吸才发现嘴里在冒热气,可能着凉了。


够难受了,这一晚上都在做梦,从第一次遇到雷狮一直到现在的六七年一路回忆过去。


但是空白太多该记住的太少,安迷修浑噩着,好像就这么简单无趣地跨步进现在,却要缓慢地去回忆着繁琐的一切,安迷修从抽疼着的神经里细细思考检查。


是否有那么些可以记住的快乐。


与雷狮有关。


“醒了吗。”


从上方远远传来声音,安迷修艰难地睁开眼皮,其实雷狮就在自己床边不远处,拨弄着他的头发。


安迷修的额头滚烫,雷狮反复有手掌盖了好几次,看样是很严重的发烧。


“你没去上班吗。”


“昨天晚上你在沙发上睡着了,结果发烧说了一夜的胡话。”雷狮起身,安迷修从他身后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桌散落的药片和倒下,泼了一桌子的水杯。


安迷修眨眨眼,雷狮拿着冷毛巾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喊了医生。”雷狮坐在床边细细给安迷修擦拭,冷敷,安迷修眯起眼睛肩膀逐渐松弛掉进被子里去。


“几点了。”安迷修喉咙里像是含了块铁,一顿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猛地扭过头皱着眉咳了好几声,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让他呛得不行。


雷狮轻轻揉捏着安迷修发热的脖颈,大拇指在他的耸起的喉结出摩挲着,嘴里吞了口叹息,最后也只在紧缩的眉头稍微停留了下。


“我给你请了假,你今天就不用去上班了。”雷狮的手慢慢顺着安迷修脖子的线条滑上他的脸阔,“好好休息吧,最近辛苦了。”


安迷修埋进雷狮宽厚的手掌,深深呼吸一声。


雷狮的手心很粗糙,男性特有的味道笼在他的鼻尖,没有平常为了应酬特意喷洒的古龙香水和烟酒味,现在纯粹的咸涩像大海一样包裹他,安迷修贪恋这样的安全感。


“等会儿医生来帮你打点滴,我叫了家政来照顾你。”雷狮眼神闪了闪,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轻,却一下子就钻进了安迷修的耳朵里。


“你现在要走吗。”安迷修马上就放开了雷狮的手掌,哪怕眼神浑噩也一下子扭过头直视着雷狮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把嗓子给揉坏了,声音沙沙蔫蔫的,平白无故有些像在撒娇。


“对。”雷狮直起身子,这么俯视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而安迷修眼神亮了一下,咬紧每一个字清晰地说着:


“那你快点去吧,不要因为我把工作耽搁了。”


雷狮的表情慢慢绷紧,从床沿边退开,而安迷修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头一顿一顿地躺回枕头里去。


雷狮把这样的沉默进行下去,一直到他转身把皱巴巴的西服从衣架里拿下来,从昨天他就穿着这件,今天根本也没有换。


实际上这个早上漫长的停留和慰藉,是安迷修这两年以来都没有记住过的。


安迷修很少生病,或者说他不希望自己的生病。


这样会让工作困扰的,也会让关照自己的人困扰的。


每天坚持两点一线的生活时,他都努力规避那些让自己活不长的事情,只要正常健康地活下去,只要循规蹈矩地活下去,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出差错,也不会有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麻烦。


尤其是,雷狮对吧。


安迷修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看得出来雷狮照顾了他一晚上,他不知道雷狮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会很早,但是那一夜也不会短。


他很愧疚,从思绪里慢慢挣扎开的清醒,让他彻底认识到,昨天晚上他明显打扰了雷狮的休息时间。


这不对,他够累了,这一年他都够累了,早出晚归,每天见到他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节假日也里的问候只停留在电子屏幕。


他很累,不是吗。


不然怎么会一直没法碰着安迷修呢。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滋滋作响的耳鸣,安迷修深吸口气打断了越飘越远的思考和情绪。


“出门小心!”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安迷修立马坐了起来闷闷喊出声,然后门被摔上,安迷修才慢慢滑进被子里。


昨天太晚了,医院离得又远,只有雷狮可以照顾他,安迷修一觉醒来虽然不是很舒服,不过看样子雷狮把他的头发擦干,衣服也都换好了。


可还是忘记谢谢他昨天照顾自己一夜了。


安迷修按着眉头懊恼地沉吟一声,比较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雷狮。




雷狮一直都很可靠,就算他人不在这里,家政和医生来得都特别及时,家政阿姨说安迷修年轻,一点小病不碍事,让安迷修别担心,私人医生给安迷修挂点滴叫安迷修注意身体,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体为非作歹。


他们怕安迷修没休息好,叨叨都是嗡在鼻腔里,闷闷的像昆虫一样在他耳朵绕来绕去。


安迷修听着犯困,家政阿姨担心安迷修给他嘘寒问暖,虽然都是价钱以外的事情,但阿姨很尽心尽责,想必雷狮交代过很多回。


安迷修窝进被子里,那边医生还在给他吊点滴,“没多少大事,打个两三天针就行了。”


“最近就好好卧床休息,不要让你的先生担心。”


“我先生。”安迷修恍惚地呓语一声,“雷狮吗。”


拿着医药箱的医生愣了一下,似乎很疑惑安迷修这句反问,不可思议地咧嘴失笑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呢,你先生大早上就喊我过来了,特意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很担心你。”


雷狮确实事事做得非常周到。


安迷修恢复得够快,毕竟直接睡到了隔天中午,在打完点滴以后,医生收拾医药箱的时候他就差不多能坐起身来了。


“听说你晚上发热,雷狮先生马上就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是小感冒让他别担心。”医生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对昨晚还是心有余悸,“结果我饭碗差点都没了。”


“雷狮和你吵架了吗?”安迷修诧异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安迷修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医生看得出来安迷修的紧张,连忙摆摆手:


“他担心是正常的,雷狮先生冷静下来以后就让我明天早上再来了。”


安迷修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医生能理解安迷修现在的敏感和担忧,哪怕现在雷狮还没来问候一句。


也许雷狮太忙了吧,医生想了想,安迷修在床上坐着发呆,他躺够多了,和家政离开之前又交代了一句,“要记得好好卧床休息。”


安迷修微张着嘴巴,嗓子微微闷过一声应,直到他们的絮絮叨叨的声音随着门的一声吱呀,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安迷修立马就蹬了被子,翻身起了床。


休息是不可能的,他厂子好几个单子他要去看着,而且他实在没有心情闲下心来去做所谓的休息,安迷修心里也会不踏实。


一脚踩到地板的时候,是不实而又虚浮的,安迷修稳了稳脚步,披上松垮的风衣,袖子钻了好一会儿才把瘫软的手臂给塞了进去,拢好衣服以后耷拉着身子就跑出去了。


把雷狮那句请了假,好好休息的话全都抛在脑后。













安迷修的厂子在郊区,他也不敢开车了,搭乘地铁去,到站还有打的,花了挺长时间。


安迷修下了地铁就后悔了,但脚步就是自顾自地走,没等他细究如何解决这样的后悔的时候,就昏昏沉沉喊了一个的士送他去了大厂那儿。


的士一开始不乐意去那地方,但看着安迷修病恹恹的样子,于心不忍还是送他去了。


今天一天都在被刻意照顾,更让安迷修有些负罪感了。


“真的不会为难您吗?要不然再多给你些打车费?”


“不用啦,都有打点计时器的。”司机摆摆手,着年轻人看着很老实,司机也不想为难他,“我看你生病了还去上班,年纪轻轻的被这么磨怪可怜了,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


安迷修轻笑一声,轻轻松出口气:


“不要担心我了,我其实一直过得很富足。”


的士司机摇摇头,似乎并没把安迷修的自我安慰当一回事,就开着车一颠一颠地从安迷修眼前挪开,这里渺无人烟的,从车屁股里冒出的滚滚浓烟滚进碾过的石子路下。


安迷修还是替司机担忧,这里的路实在不太好走,也不太可能会在路边遇到要去哪儿的路人。


安迷修是这么想的,所以看到有人在自己厂子附近不停张望的年轻人,安迷修很惊讶。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不像是来谈生意的,更不像是厂子里的员工,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看不着脸。


安迷修皱眉,觉得实在可疑得不行,借着脑子里的混沌就贸然上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那个男人被吓了一跳,动作很大,兜了一反手就把安迷修给甩开,安迷修本来头就晕沉,脚滑一踉跄就坐到了地上,手掌剐蹭到地上,拉开老长一道伤口。


安迷修闷哼声,还喊不出来。


那人看样子心思不坏,见到安迷修栽了一屁股,马上就把安迷修给扶起来,咬着嘴里的气儿一直小声说着对不起。


“没事,没事。”


安迷修含糊几声,被这人一握倒是彻底喊出声来,挤着牙齿凝噎地摆摆手。


“对不起对不起。”这人虽然着急得不行,但还是低下声音轻轻赔罪。


安迷修看他是个年轻人,弯着腰头都要栽到地里去了,安迷修摆摆手,吃力地抿了个微笑,声音也随着这人的谨小慎微给压得细细的。


这人就觉得更对不住了,恨不得即刻把他带进医院,虽然安迷修说不碍事,但小伙子还是执意要带他去处理一下。


最后他们在边上找到了个小卖部,平常有些过路的,尤其是赶山路的农夫有时候会摔伤,还是厂子里的工人也有什么小磕小碰。


像是绷带和酒精,老板当着安迷修的面直接从柜子里掏出一大包。


小伙子叫裴正,他做事很细心,帮安迷修清理好伤口,细心包扎好以后哦,还给他拿了包消炎药。


“碰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发烧了。”裴正递过矿泉水和消炎药,安迷修笑着接过去,就着水把药被吞了。


今天出得急,不仅没吃饭也没吃药,到现在就一块小小的药片掉进胃里,一阵阵地紧缩喊着它的空虚无奈。


裴正听得到安迷修肚子里的鸣叫,识趣地回过头又给他买了个软面包。


“这里还真偏啊,连个地方都没法坐。”裴正蹲在路边,安迷修一再推却,裴正还是坚持让生病的安迷修坐在老板唯一一个小板凳上了。


安迷修很感谢裴正这么照顾自己,但就算脑子再怎么转不过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裴正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在附近周游,尤其是在安迷修的厂子里周游。


虽然裴正人很不错,但安迷修还是会带有一定的警惕和疑虑:“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裴正听到这话看了安迷修一眼,刚刚轻松的情绪停滞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饭盒扬了扬,“我来看看我的家里人。”


“在这里打工吗。”


“啊对,安先生,你应该也是…”裴正眼神流转一下,语气在这里戛然而止,让安迷修抬起脸看着裴正的思虑。


“怎么了?”


“之前听我爸说过,这里的老板就叫这个名字。”裴正心虚似的顺了顺自己的胸口,“我今天还把他老板撞了,真是对不住。”


安迷修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那大概就是的了,不要太担心,起码我不知道你爸叫什么啊。”


裴正扯开嘴角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搓了搓鼻尖,“你比我想的要平易近人一点。”


“你还从你爸那里听说过我吗。”


“没有。”裴正眯眯眼睛看向前边儿,现在太阳不大,直往下掉,没那么刺眼,“我猜的,我以为你们这样的大厂老板都是资本家呢。”


资本家?像资本家的是雷狮才对,想当初自己的厂子运转溃败,雷狮突然闯进了自己的生活,说要带给自己机遇。


安迷修没有犹豫太久就接受了雷狮安排的一切,他有条不絮地交代了安迷修应该如何拯救他的生活,雷厉风行地就将他糟糕的人生给完美地规整好。


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把安迷修一口气给带离了原地兜转的圈子。


安迷修愣在半空眨眨眼,被裴正关切的目光给拉回了思绪。


今天,雷狮的名字出现太多次了。


“我来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啊。”


看到裴正挺愧疚担忧的眼神,安迷修连连摆头,“我没有介意,只是发了个呆而已。”


“因为感冒太累了吧。”裴正松了口气,他沉吟片刻,看着安迷修眼神浑浊,好像还没有把刚刚飘远放飞的思想给拉回来。


“我听我爸说,这个厂子之前还差点倒闭过。”裴正慢慢说道,“大家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以后,您居然东山再起了,还真是挺厉害的。”


“你爸爸连这个都知道?那看来是老员工了。”安迷修笑呵呵地说着,眼神垂下,抿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其实如果没有我先生,我根本不会有这一切。”


“先生?”裴正诧异了一下,安迷修一下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抱歉,是我冒然了,是我爱人,其实我不算什么老板,没有他的帮助我哪里能养得起这么大一个厂子。”安迷修说着,心里轻轻漫过一阵暖意,他鲜少在别人面前提起雷狮,对于安迷修来说,雷狮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聊起他的时候,他自己的嘴角都会悄悄跳了出来。


裴正看在眼里,笑着说:“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啊。”


安迷修闭上眼摇摇头。


都差不多有六年了,根本用不着去刻意衡量了。


“那,从接触你先生开始,厂里大部分的订单想必都是你这位先生交代给你的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安迷修皱着眉抬起脸,看见裴正的表情变得凝固,眼神紧紧锁定住安迷修,他声音低沉缓慢,音调的沉重把每个字都砸得格外清晰:


“安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翻身的太凑巧也太幸运了吗。”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意外?”














安迷修没去厂子,回到家以后差不多四五点,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他打开门就听到客厅有动静,低头弯腰,看见门垫上有鞋子码在门垫上,安迷修抬头就看到雷狮从沙发上扭过头来。


“你回来这么早?”


雷狮看着安迷修惊讶也有些高兴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圈,点点头:


“你生病我就早点回来照顾你。”


“不是有家政阿姨吗。”


“就是她让我照顾你,说你寂寞了。”雷狮放下手机,帮安迷修把外套给脱下挂在衣架上,他开了有一会儿空调,屋子里闷着热气还挺暖和。


“那你多辛苦啊。”安迷修掠过雷狮,把手里拎着的热粥放在厨房桌子上,雷狮却紧盯着他左手掌缠着的纱布,慢慢开口道:


“你什么时候出门的,生病了还出去干什么。”


安迷修听到雷狮的疑问,却没办法立即开口,而是搓了搓兜着粥的塑料袋,背着雷狮笑着说:


“我出去买粥去了。”


“阿姨不是做了吗。”


安迷修的背影停滞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雷狮撒谎,他就是回厂子里去了,遇到裴正,告诉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让人怀疑的话。


雷狮等着安迷修的回答,安迷修这时扭过身扬起笑脸,轻松地回答,“我忽然想喝粥了,这家粥周末没有外卖,我特意给你买了一碗。”


“你先放着吧,晚一点我再喝。”雷狮坐回沙发上,安迷修点点头,飞快钻进厨房找保温碗。


遥遥听到雷狮在沙发上抬起了声音冲安迷修说道:


“下次出门小心点,不要再把手给摔着了。”


安迷修的手颤抖了一下,里面的伤口开始隐隐泛疼,他稳住喉咙间的颤意,应下一声。


“知道了。”



安迷修坐在雷狮的对面,开始喝粥。


皮蛋瘦肉粥,小口吞进嘴里的热乎在舌头上滚下,掉进胃里,漫开一阵暖意。


雷狮在对面读电子报,他的公司还挺大的,业务很广,需要管制的事情也很多,听说他是家族企业,雷狮拿了大头,平常忙也是正常的。


所以看看股市,读读新闻,平常闲暇就要抽空开视频会议,更别说各种各样的应酬了。


安迷修实在比不上雷狮的繁忙,但今天却还让他特地请假来陪自己。


雷狮这个时候抬头看一眼自己,放下了平板然后就这么看着他,安迷修被雷狮突然接触的视线给惊地呛了一口,重重咳嗽好几声。


然后雷狮走到自己的旁边,拿纸巾给他的嘴角擦拭,安迷修就这么被雷狮拢起来,不经意锁紧了肩膀。


“很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雷狮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安迷修跟着慢慢点头。


“这段时间很忙。”雷狮慢慢靠近安迷修的背后,圈得更紧了些,“我也很累,总没碰着你。”


“没事,我知道你之后还是有时间闲下来的。”


雷狮把脸埋进安迷修的肩膀里,他的吐息接触到安迷修滚热的皮肤却显得有些冰凉,雷狮明明在屋里呆了那么久,身上尤其是指节还是发着冷的。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捂热。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了吗。”


“肯定会是工作吧。”安迷修慢慢说着,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雷狮环到自己身前的手掌。


“是工作吗?”


是。


安迷修没有回答这个字,他圈住雷狮的手腕,雷狮埋进安迷修的怀里更深了些。


他在等安迷修问出口,安迷修没问。


雷狮也不知道安迷修是否想念过他。










雷狮抱了安迷修很久,一直到粥都凉了,他也没有松手。


然后雷狮接了个电话,就松开了安迷修,钻去了阳台。


而安迷修呆坐在座位上,六年以来忽然开始思考,他是不是真的了解过雷狮。


他知道雷狮喜欢吃什么,知道雷狮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电影,知道雷狮的口癖,知道雷狮每天晚上喜欢背对着,靠在自己怀里睡觉。


但他不知道雷狮的过去,不知道雷狮的家人,更不知道雷狮的谎言和隐瞒。


他会有谎言和隐瞒吗。


裴正的话还停留在安迷修的脑子里,虽然在最后裴正为自己的莽撞道歉,让他不要在意。


可裴正的话绝对不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从公司倒闭之前,就跟着安迷修好几年的员工,每一个安迷修都记得。


并没有姓裴的人。


你真的有好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观察过你亲密的人吗。


看着雷狮的声音在阳台上摇晃,安迷修根本不知道他在和谁讲电话,除了后脑勺的轻微颤抖,能看得出来雷狮还在说话。


雷狮在阳台上的背影,是沉默着的。


安迷修不会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要去上班了?”看到雷狮拿着手机走出来的时候,还没开口,安迷修马上接过他的话茬。


雷狮走过来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到桌前,确实没有直接坐下。


“你想要我留在这里,我就会留在这里。”雷狮将手机放在衣兜里,直直看向安迷修。


安迷修的抿了个微笑,他手指还有点发软,鼻头发酸,粥已经没有了热气,眼皮厚重地耷拉在眼睛上,他很困,很快就可以在床上睡着,只要雷狮在自己身边。


“不用了,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安迷修揉了揉自己堵得闷疼的喉咙,雷狮咬住两腮,手指攒紧握住了一个发白的拳头。


他看得出安迷修的精神不是很好,但是他就这么挺直在桌前,宁可咬碎牙也不说一声疼。


但是雷狮依了安迷修的想法,他拿起椅背上的衣服转身离开了。


门被不重不轻地带上,就像雷狮的情绪,不高兴也不生气,安迷修感受不了他的想法,在雷狮带上门的那一刻,他平静的微笑一点一点松弛掉。


他总算能够清楚地意识,这样维持下来的感情,是容易犯错的。








雷狮前脚开着自己私家车离开,安迷修后脚就叫了的士跟着他。


安迷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是生病了脑子不清楚,还是生病了烧坏了对雷狮的依恋和宽容,开始怀疑起这个即将和自己一起走完下半生。


他的家人,他的爱人。


雷狮果真去了公司,他表情是安迷修没见过的狠戾,而那个曾经来自己家一起聚餐的主管经理,和雷狮能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其乐融融的他们,被雷狮当街甩了一巴掌。


雷狮不知道在破口大骂什么,他扬起手冲他们比划,而他们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恐慌和害怕,却连后退和瑟缩都极力克制下来,可安迷修已经不敢让司机再进一步了。


安迷修咬住指节,因为他也在害怕。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雷狮。


紧接着雷狮把车倒入车库,可并没有进入公司,但在之后雷狮也没有再出现了。


“还要在这里等吗?”的士司机怯生生地问了一声,安迷修松开咬着充血的指节,眼眶颤抖着扭过脸。


“去后门,往外慢慢绕。”安迷修闷闷地说着,司机看到安迷修他神经质的样子多少心里有点不安,但拿人手软,安迷修的钱够自己跑一天了。


司机绕到雷狮公司的后面,后面是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行车的大马路,大多数都是些货车拖货,路边的摄像头都年久失修了,雷狮公司不在市中心,甚至有点偏。


他说他喜欢清净点的地方。


司机识趣地停在了站台一边,等了一会也就几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从雷狮公司后门驶出,安迷修却马上锁定视线,直指着那两辆五菱宏光。


“跟着它。”


司机也没有考虑安迷修为什么突然转移目标,就跟上去了。


安迷修心里忐忑,这条路上根本没有几辆车,除了货车以外,一辆从城区来的的士显得异常突兀,太可疑了。


但是这辆的士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跟在后面,它的车牌号在安迷修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在慢慢的长沙之间若隐若现。


安迷修鬼使神差地拍了下来,让他这场跟踪留下了痕迹。


这并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烧糊涂出现了幻觉。


安迷修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六年的爱情是否只是一个被谎言包裹的卵。


“这两辆车分开走了。”前面的两辆小货车岔开了两条路,窗户被贴了膜,安迷修看不着里面有什么。


“跟哪一辆?”


安迷修躺进后座,盖上逐渐变得沉重的眼皮,疲乏随着他的陷入开始吞噬掉他的神经,安迷修累了,他最后一点气力没办法为雷狮辩解他的怀疑。


“走吧,回去吧。”


那两条路一条不知道去哪儿,另外一条深入一个大厂,就算他们饶了好几圈路,但安迷修也知道他们要去哪儿,那个大厂镶在一个小村落里,安迷修之前做生意的时候怎么不会提前了解。


他也被盯上过,被来回走访过好几轮,给了安迷修丰厚的报酬,可以很轻松地就将安迷修拉出窘迫的环境,他们也态度诚恳,真挚担保,安迷修还是一一拒绝了。


因为有的厂子脏,是碰不得的。


安迷修从来没有想过把他们和雷狮挂上等号。




的士司机原路返回,安迷修在雷狮公司附近喊了下车,因为他看见了熟人。


裴正手里摇着罐装咖啡,透过橱窗看见安迷修一摇一晃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径直进入店里坐到了裴正的面前。


“好巧。”


裴正听到安迷修友善的问好,已经没有下午那么热情了,他手指带起咖啡罐,灌下一口,就这么盯着安迷修疲惫的眼神,没有开口。


“来咖啡店就喝罐装咖啡吗。”安迷修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对服务员要了杯热拿铁。


裴正放下咖啡罐,手指在桌子上一敲一敲,现在很安静,刚黑了天,雷狮公司旁边也就这么独独一家咖啡店,忙着急了也不会有多少人有闲暇的情调。


裴正这一声接一声的敲击不紧不慢地放缓了安迷修胸口的搏动,裴正盯住他的眼睛,锐利的眼神似乎在观察安迷修的皮下,好好审理一番。


“我不喜欢喝咖啡。”裴正停下了手指,终于开口回答了安迷修的话。


“不喝咖啡怎么在咖啡店坐着。”安迷修捏着咖啡杯的把儿,轻轻转动一下对上了自己,其实他也不是非常喜欢咖啡。


裴正一口饮尽,舌头卷过咖啡的味道,将空了的咖啡罐推到一边。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呢。”安迷修端起咖啡吞下一口,热量滚入胃里,激起一阵收缩,香醇但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流转,留下了发烫的痕迹。


“这里就是你先生的公司吧。”裴正绕开了这个话题,看向了这个咖啡店斜角对着的大楼,这是这一块地方唯一看着体面而庞大的建筑物,他很张扬也很显眼,在漂亮的玻璃窗上,闪着熠熠灯光。


在闪烁零碎的黑色阴影之中,脱落而出。


“是的。”安迷修吞下已经不怎么烫的咖啡,舌头抵在上口腔推了推,看向裴正的眼睛,再次重复了自己的疑问,“那你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够随便走走就能散心到的地方。


“我今天下午刚碰着安先生您,现在就又在您先生的公司附近出现了。”


裴正替安迷修说出了他的疑虑,安迷修的手指顿了顿,裴正也不慌不忙地将已经空了的咖啡罐放在桌角边。


“真的是太巧了。”


安迷修的笑容颤抖了一下,裴正躺进椅子里,头仰靠在椅背上,他的回答没有一句能够解决掉安迷修的疑问,而这样小小的来回里,安迷修其实很忐忑,甚至在懊恼自己的莽撞。


比起雷狮,安迷修居然宁愿想从陌生人的嘴里妄图去了解他。


但安迷修就这么做了,甚至妄图更深入一点下去。


“你在这里等他很久了吧,等我先生。”


裴正没说话,没否认,他就这么平视着安迷修,然后缓缓开口,说:


“我可以信任你吗,安迷修。”


安迷修的笑容慢慢垂下,捏住了颤抖的手指,上抬起眼睛,眉头紧紧抵住他尖锐的视线,一字一句里咬住了他嘴里匍匐的空气:


“那我能相信你吗。”


裴正推过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安迷修抬头看到裴正紧锁的眉眼里深沉的等待和忍耐,压迫在他汹涌澎湃的眼神下里的忐忑。


裴正不会是坏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安迷修在今天的梳理下,裴正多次试探介入中,也只能彻底下了死刑。


雷狮绝对有什么瞒着他。





————没完————







后话:因为是合志文章应约只发放一半,等到完售一个月后会有另外一半所以我不能多说因为我的嘴根本不严哈哈哈哈

因为很想扩列及约稿,请劳驾看看置定,感谢喜欢和慈善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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