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断狂刀

最近谈恋爱了
我超幸福的

【雷安】钟情

军区大院里的青梅竹马 幼驯柒的意思

 

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小雷少爷喜欢上了新来的一个安静小白脸,从小只有他被捧着的命,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想对一个人掏心挖肺的好

 

可能会分小时候和长大以后俩部份

 

反正先写写看吧,写得不会太严谨,措辞比较硬,说话比较直,大小伙子谈恋爱不太细腻

 

这是一个,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已经和你在一起的故事

 

 

 

 

 

 

 

 

 

 

 

爱情是美好而纯粹的。

 

 

 

 

 

 

 

 

 

 

 

有年夏天,院子里新搬来一小孩儿。

 

十岁的雷狮作为院里的小羊头,早打听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听说这个小孩儿是安叔的孩子,不过雷狮纳闷,安叔叔这些年身边就没听说有过小孩,连老婆都没见着,突然就凭空冒出来一个儿子。

 

但是雷狮也没有再多考虑怀疑这些,只是期待着新面孔的到来。

 

大院里同龄小孩儿没几个,雷狮都玩腻了,一点新鲜乐子也没有,个个忒没意思,更何况雷狮因为太调皮,已经被休假在家的雷先生严重遏止了他的胡作非为,天天对着自己的大哥二姐拉的苦瓜脸,整个人都要被埋汰绿了。

 

安叔他就住雷狮家隔壁,要真来个好玩的小男孩,雷狮心里舒坦不要太多。

 

安叔平常很忙,还在岗位上,和雷狮他爸经常共事,两个人也很熟,但很明显,过年的时候很多不认识的人更愿意来雷狮家里,在最热闹的时候安叔叔家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安爷爷乐于在院子里摇摇椅晒太阳。

 

安爷爷安奶奶其实非常和蔼可亲,他们喜欢小孩,雷狮精着呢,虽然安叔总板着张脸,看着不好相处,小孩都怵他,但雷狮还是乐得跑到安爷爷家去,找安爷爷他们要好吃的,都是最多最香的。

 

以后要多来个小孩儿,那块地就是雷狮最喜欢的香饽饽地盘。

 

盼星星盼月亮,盼过一轮又一轮的搬家公司和装修公司过来,终于看到安叔难得回了一次家,带回来一个小孩儿。

 

雷狮当时就冲了出去,第一次看到了安迷修。

 

清瘦,安静,远远站在那儿像人干似的,一看就不招人疼,和雷狮他们这群养的白白胖胖的小孩儿不一样,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外套,拢得小小一个,不知所措地僵在安叔身边,捏紧了小拳头,像是在保护自己

 

不过安迷修长得很像安叔,站在边上像套娃一样特有意思,之前还有院里小孩说安叔是随便捡回来的小孩,雷狮见到安迷修以后就知道那得是瞎传的。

 

雷妈妈哄雷狮去和安迷修打招呼,雷狮马上颠颠儿过去了,安叔看到雷狮一愣,可能心想小孩在一起比和自己更好相处,喊了声名字就大方地把安迷修推了出去。

 

安迷修像根木头一样直愣愣的,整个人僵硬地被带到雷狮面前。

 

雷狮才能够好好瞧瞧安迷修长什么样。

 

安迷修那个时候刚到这个大院子里来,脱离和妈妈在一起的生活,被各种各样从来没见过的大人带走,平白无故多出来了爸爸和好多的亲戚,浑浑噩噩过了好几个星期后,头一次被带到了陌生的同龄小孩面前。

 

才十一岁的安迷修不知道该依赖谁,不知道该和谁亲近,当安迷修看到眼前这个焉儿坏还有点拽的小孩儿,本能反应这人不好招惹。

 

他沉着张脸,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好介绍。

 

可是雷狮小少爷却饶有兴趣地绕着安迷修一圈一圈地打量,恨不得仔仔细细想看个底朝天,安迷修爸爸已经和几个工人收拾安迷修的行李了,只把自己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傻站着。

 

雷狮着重看的是安迷修的脸,从小就喜欢和漂亮小孩玩的雷狮可在意这个了,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

 

安迷修的脸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太瘦了,显得眼睛很大,茫然呆愣的样看着就特好欺负特老实,个子挺高的,但身上的衣服叠得皱巴巴,爱臭屁雷狮从没见过这样的,觉得有点邋遢。

 

突然的优越感让雷狮有了责任心,安迷修和自己差不多高,雷狮还是自顾自地帮安迷修整理了一番衣服,装起了老大哥。

 

雷狮小时候就老被他爸当兵训,哪怕没有那么严苛,但是收拾衣服都是自己做,必须给捋得干净顺溜了,所以雷狮麻利地帮安迷修把袖子挽好,皱条都一点点捻顺。

 

安迷修看雷狮往自己身上探,吓了一跳想退,却被雷狮一手抓住了手腕,一圈就握住,特细,像小女孩儿似的。

 

雷狮笑嘻嘻地对安迷修说,“你别怕,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罩着你,叫我声老大,保管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安迷修被雷狮这阵仗打得措手不及,这么小的孩子里,没见着这么粗犷强势,特立独行的。

 

从小接受着良好教育欣欣向荣的安迷修,总觉着雷狮这不着调的样,肯定是不安生的主,是家长都不让接触的问题小孩。

 

可看着雷狮细心帮自己整理好衣服,温热的手掌拍过自己的肩头,对上雷狮亮晶晶抱有热切的眼睛时。

 

安迷修还是着了道,一步都退不开。

 

 

 

 

 

 

 

 

 

 

 

当然安迷修没有叫雷狮老大。

 

安迷修比雷狮还大一岁呢,这种事儿哪能随便张嘴喊,安迷修心里有自尊,只简单叫了句雷狮,虽然对方挺失望,但那个时候还没打消他的兴趣。

 

真找安迷修和那帮小孩儿一起玩的时候,才发现安迷修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大院里的孩子家长都是部队里的,男孩女孩都被养的刚硬好强,摸爬滚打后痞里痞气的样子,不过雷狮是最突出的那一个,像个小领导,大家最服的就是他,从来不和雷狮回呛。

 

但安迷修相比就太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安叔的原因,安叔安静,以前还搞文书工作,和雷先生那种指手画脚,强势武断的官儿不一样,安叔叔带着点有距离的书卷气,反而更不好相处。

 

安迷修也是。

 

他没有一开头就跟着小朋友听雷狮的话,而是划分了个范围,自己在里头,其他人通通撇外面去,有人好奇这新鲜面孔,安迷修非常礼貌,有问必答,可在他们眼里就是没法融入进去,很没劲。

 

雷狮带着他们巡街似的在前头瞎转悠,心里盘算着要去玩点什么好,今天安迷修头一次被领过来肯定不能玩太过份了,如果没有安迷修做幌子,自己还不一定能被放出来玩呢。

 

雷狮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可以前和自己玩的小伙伴可看着不顺心不乐意。

 

小孩纯粹,安迷修摆出来的那个态度在他们眼里就不对味,有几个缺心眼的孩子背着雷狮直接挑刺问了:“你就是安叔叔他家小孩儿?”

 

安迷修愣了会儿,步子都慢了。

 

是吗?

 

他从小就没见过爸爸,等上了学懂事以后问妈妈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的时候,妈妈没有说话。

 

只告诉安迷修说,爸爸给他留下了个姓氏。

 

等到多年后,妈妈离开了安迷修,这个时候爸爸又凭空出现了,说实在的,的确像印象里的父亲,可靠严肃,最像的,还是打骨子里的陌生感。

 

被直接地带到爸爸面前,强硬地告诉自己就是他的父亲,安迷修深信不疑,接受了这个从没见过的爸爸,毕竟自此以后,他就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再被问到的时候,安迷修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安迷修没应上来,小孩们心里就马上有自个儿的数,自然的优越感上来了,想给安迷修这不搭理人的样一个下马威:

 

“你其实是安叔捡回来的,根本没爹没娘吧。”

 

声音不大,边上的小孩听得到,前面雷狮听不到。

 

从没解释过的安叔听不到,在现场的安迷修听得到。

 

安迷修忽然停下了脚步,这句话一下子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挤下去了,一时间安迷修一片空白。

 

孩子确实是纯粹的,纯粹的友善,纯粹的好奇和自私,围绕着安迷修的玩笑,从他们中间咯咯笑出声来,找到了取乐的无聊目标。

 

安迷修瞪着通红的眼睛扭头看向那个小孩儿时,他笑得开怀的脸才僵了一会儿,凝固在脸上。

 

小孩心里发虚,可就是觉得安迷修不回应自己的不合群,让大咧娇惯的小孩很不满意这位新加入的成员,他搓搓鼻头,紧张地补充道:

 

“你看着我干嘛,我们都知道安叔没有老婆,你不是捡来的话,那你的妈妈……”

 

走在前面的雷狮忽然听见一声闷响和自己身后小伙伴们的惊呼尖叫。

 

回头时他已经离自己的队伍好远,但能遥遥看见小伙伴之一的赵鹏被谁一下推开然后扑了上去。

 

雷狮边眯着眼边跑上战场边缘,周围的小孩都被这么迅猛的场面给吓得不敢动了,巴巴等着雷狮跑上前解围。

 

这个陌生的身影是安迷修,他底下的赵鹏被吓得嗷嗷叫唤,安迷修的拳头一下一下往他胸口脸上砸,赵鹏个小怂货抱着脑袋除了瞎蹬腿都不敢还手。

 

虽然一边被打得直哭,一边还要骂安迷修。

 

雷狮没听太清楚,但不好听是一定,赵鹏也就是个爱嘴贱的种,雷狮还是怕出事,先把安迷修的衣领一抓,抱着他的胳膊往后扯。

 

赵鹏当即拳头乱挥,照着安迷修的下巴结结实实来了一下,安迷修闷哼一声,被赵鹏鬼哭狼嚎的声音给盖住了。

 

不过安迷修被雷狮抓进怀里以后粗喘着气,不乱动了。

 

雷狮没想到安迷修这么猛,还以为这个瘦竹竿没多大劲,一开始拉架的时候雷狮都不知道自己拉不拉得动。

 

安迷修被拖远以后,马上就挣脱了雷狮的束缚,雷狮这才看到赵鹏的上脸血了呼啦的,鼻血已经被打出来了。

 

这就不好处理,要是赵鹏回家一找他爸他妈报嘴,雷狮剩下的暑假就甭想出来了。

 

雷狮心里打鼓,不过觉着自己带赵鹏玩了挺久的,算得上是铁哥们,虽然先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今天这个事儿随便糊弄一下塞点吃的玩的就好解决,刚准备摆好脸色好言糊弄过去的时候,赵鹏一抹自己的鼻子,恶狠狠地朝捂着下巴的安迷修先一步吼道:

 

“个小杂种!真是有娘生没爹养!”

 

雷狮反应最快,炸了一身火气马上大吼地呵斥:“你给我闭嘴!”

 

可安迷修听得一清二楚。

 

雷狮看到捂着下半张脸的安迷修,露出来的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他没有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了,只是平静地看着赵鹏撒泼挑衅。

 

安迷修不反驳赵鹏,捏紧拳头扭头就走了,雷狮扭身喊了一声,安迷修头也不回。

 

雷狮的手一下就空落落的,安迷修固执的背影在心里更发紧,昨天才说要让安迷修跟着自己,结果今天就让他受了平白无故委屈,雷狮没护住,挺不好受。

 

雷狮回头看原地赵鹏还愤愤不平那样,胸口里的火山干脆地爆开了,“你嘴贱什么呢!”

 

“他先打我的你没看到啊!”

 

“人神经病没招会惹你吗!不是,你一天不说屁话就难受是吧。”

 

“和这种人玩谁能高兴,大家都不爽他,他开不起玩笑而已!”

 

“这是玩笑?我骂你这些你乐意?”

 

赵鹏看雷狮这护犊子的样都气笑了,“雷狮你拉偏架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怪我这太没义气了!我鼻血都被打出来了!你连他一个指头都不撇!”

 

雷狮看着赵鹏一愣,赵鹏耸了耸红肿的鼻头,周围的人也顺着赵鹏的话抱怨道,“赵鹏被这个人打得多惨啊,再怎么着也是他先动手的吧。”

 

雷狮松开捏得发白的指节,赵鹏话说得多难听雷狮心里清楚,可是后面赵鹏要真回去找他爸妈,雷狮拦不住的,他爸妈宠得赵鹏无法无天,和雷狮这种从小接受铁血小男子汉不一样,肯定会小心眼找安迷修的麻烦。

 

何况大家都不服气,心里不舒坦雷狮为安迷修个新来的说话。

 

雷狮更不舒坦,他本意拉安迷修过来是想带着他融入进来,而且罩着他的豪言壮志都放出来了,没成想受这样的委屈。

 

雷狮不算是个多细心的人,安迷修和安叔的关系,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陌生和尴尬,比如安叔叔突然多出来的儿子,比如安迷修的生母在哪儿。

 

纵然是随性的雷狮都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这事儿我有问题。”雷狮闭着眼深吐口气,“安迷修揍你的时候我没拉住,害你被打我有问题。”

 

赵鹏狠狠哼出口气,从周围哄着劝着的声音里才找回来一点自尊,大家顺着直说不至于,雷狮没必要帮安迷修说话,雷狮听到这里却把手摆了摆,正了脸色认真说道:

 

“安迷修我罩着的,今天他打你,那就是我要干的,就是我要把你打成这副熊样,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你对安迷修说那些话也挺不给我面子,这事我背,你要不服气冲我来,不然我再给你好好掰扯你说的杂种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雷狮平静地表态,咬字掷地有声,把赵鹏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干脆瞪着雷狮,眼睛要爆出来也接不上一句话。

 

雷狮这话说的,和雷先生学得一套一套,大气又强势,周边其他多嘴的都不帮腔了,哪见过这种场面,哪见过一个小屁孩能说出这么酷的话。

 

要不然雷狮怎么让他们服气呢。

 

雷狮说完以后潇洒地离开,后面的赵鹏气得拎不清话头,雷狮其实也就到这儿了。

 

该负责的雷狮肯定会负责,他不干甩锅的事儿,本来就是他没有考虑好安迷修的情绪,事就先这么办,谁也不欠谁的。

 

赵鹏愿意把火气放自己身上最好。

 

他实在受不了今天安迷修连句反驳都说不出口的隐忍。

 

 

 

 

 

 

 

 

 

安迷修自然没给雷狮开门。

 

得,两边都不讨好。

 

虽然雷狮也没那么在意赵鹏他们,毕竟这群人雷狮玩着也嫌腻,要不是这个暑假卡米尔他们回不来,雷狮才懒得和这些人搭这么长时间的伙。

 

但是安迷修这里,雷狮心里多不平衡啊,为了你个新来的我得罪一批人,现在还对我甩脸。

 

雷狮从安迷修家门退了退,叉腰往安迷修家窗户一指。

 

真没良心!

 

在心里悄悄吼了一句,雷狮仰头盯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窗帘后有什么冒出来后,咬牙回自己家去了。

 

安迷修就趴在窗户上,从露出的小缝里看着雷狮愤愤不平地离开,表情生动地演绎着自己的恼火,安迷修叹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不知道雷狮为什么还跑过来找他,单枪匹马的倒不像是来收拾自己的。

 

安迷修支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现在他缓过味来了,把人打了一顿,都给人砸出来鼻血,一定会给爸爸添麻烦的。

 

想起妈妈对自己说,在外要学会忍耐,安迷修生下来就不会有多少人能无条件的保护自己,这就更需要圆滑处事,小心地活着,做事要堂堂正正,对人要小心翼翼。

 

哪怕实在没办法,实在是过份难过了,也一定要等到事情过去以后,等到离开他们的恶意开外,到妈妈这里来发泄。

 

不要给外人添麻烦。

 

在妈妈去世以后,安迷修陡然有种彻底失去归属的寂寥感,妈妈是个柔弱而固执的女人,作为单亲的母亲咬牙把安迷修养育成这么健康的孩子,姥姥姥爷不知道,素未谋面的爸爸他们更不会知道。

 

被打的小孩会告诉他的爸爸妈妈,自己被那个姓安的孩子打了一顿。

 

他们那么娇纵他,一定会上来找个说法。

 

可惜今天,爸爸也没有回家。

 

压力因为陌生的环境,爆发出自己无法承担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涨大,安迷修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够继续忍受,做到妈妈束缚他的规矩。

 

安迷修知道现在绝对是做错了,妈妈会很失望,爸爸也会反思自己这个没认几天的孩子,完全不了解的孩子,到底值不值得带回家。

 

下巴上被赵鹏挥了一拳头还生生发疼,安迷修埋进被褥,房间里静悄悄的。

 

 

 

 

 

最后安迷修的爸爸没有接到赵鹏爸妈的电话号码,安迷修甚至吃了场很平静的晚饭,在上楼的时候,雷狮家开始闹了起来。

 

安迷修家吃饭的饭桌,正对着的是个挺大的落地窗,安迷修正好可以看到雷狮被雷先生拽着耳朵拖出去,旁边是赵鹏和他的父母。

 

不过他们倒是挺尴尬的,因为雷先生暴跳如雷的样子把这群人给吓得不轻,反观雷狮还算冷静,老实地被拽到院子里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安迷修从桌前站起来,安爷爷都被吸引了目光,但他们却没安迷修那么惊讶,平淡地安慰道,“这混小子老爱给他爸惹火,他爸脾气爆的不得了,你别看家里人平常疼他,但犯了事儿,今晚雷狮就又吃不了饭了。”

 

“他能犯什么事儿呢。”

 

安爷爷听到安迷修的话抬起眉头笑他天真,“你是才来吧,这里的小坏蛋都是雷狮领着,最调皮的就是他,可能是那个小孩儿,那个赵鹏,和他打架吧。”

 

真把赵鹏打一顿的安迷修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心里砰砰直跳,看到雷狮被他爸狠狠敲了几个脑壳,痛得牙齿直咧咧也一句话都不说,闷声受气。

 

安爷爷长叹一口气,拿了壶热茶水,瞥到安迷修担忧的脸,下巴上还有明显的淤青,却什么话都死死咬进牙齿里,憋得气儿都喘不上来,闷得可以。

 

“雷爸爸晚上睡得早,雷狮今晚一晚上肯定就站外头了,我看你没吃饱,冰箱里有饭菜,你要是饿了就半夜去微波炉热,别客气。”

 

听到安爷爷的话以后,安迷修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在院子里扎起马步的雷狮。

 

 

雷狮只能怪自己倒霉,他是真没想到赵鹏心眼这么多呢。

 

赵鹏确实告诉他爸妈今天受欺负了,那鼻头挂一溜鼻血,想不被注意也挺难的,赵鹏爸妈自然气不过,自己宝贝的儿子被谁打成这样了。

 

结果赵鹏反而没说是安迷修,那是谁呢。

 

当初拍着胸脯说,安迷修干的,那就是我雷狮干的。

 

里面的雷狮。

 

当赵鹏父母把赵鹏领到雷狮面前来的时候,雷狮真是小看了赵鹏的脑回路。

 

赵鹏和父母交代的结果是因为雷狮,雷狮背了锅,如果不想被雷先生锤一顿,那只能说是安迷修干的,但要真这么干了雷狮之前说的一切都白搭,还打了雷狮自己的脸。

 

可你要说赵鹏说得不对吧,也确实是安迷修打了人就当是雷狮做了的字面意思。

 

而且这个时候把集火目标转移安迷修上,事情肯定闹得更大。

 

赵鹏爸妈多少因为雷先生没好意思说重话,可以好声好气解决掉,如果是安迷修,就他现在的家庭情况,连雷狮都有点怵的安叔叔,也许就没雷狮那么幸运了。

 

虽然被雷先生扭了耳朵扔到院子里被蚊子咬的下场也不是特别的幸运。

 

雷狮真不知道自己心胸现在怎么就这么辽阔。

 

终究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雷狮扎好马步,肚子饿得直打鼓,一傻大个站着不动让蚊子啃,雷狮能招一大群,可只要雷先生房间的灯不关,那他还得腿上打颤颤地在那扎着。

 

这不知道为了安迷修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到底值不值得。

 

雷狮确确实实没给赵鹏,没给他们面子,太不男人了,在之后别说还能不能和他们继续玩下去,这个暑假都不一定出得了门,毕竟被雷先生给折腾一顿,现在饭都没吃,晚餐是雷狮喜欢吃的螃蟹,雷狮连根腿还没吸上一口。

 

这安迷修连张脸都不露,看着挺老实勇敢的样子,怎么都不带来看看我的。

 

为这个白眼狼连螃蟹都不能吃到我呸!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等到雷先生房间的灯一关,雷狮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到草地上,赶蚊子甩巴掌都要小心别把雷先生闹醒了。

 

肚子里开始地震轰轰作响,给寂寞的夜里带来一声一声回荡而来的孤独。

 

雷狮干着嗓子仰天还得细声喊,都不知道是天又黑了几寸还是没吃到东西眼前一黑,雷狮捏着太阳穴蹲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见到一束强光闯进自己的眼睛里。

 

雷狮揉了好几把眼睛,看见安迷修抱着老大一个饭盒,咬着手电筒哼哧哼哧跑到雷狮这儿来。

 

树影交错,安迷修从月色斑驳里穿过,眼睛亮亮的,从黑暗中偷偷溜出来。

 

雷狮要不是还怕把雷先生闹醒,即刻就想大吼一声,看着安迷修轻手轻脚地小跑过来,雷狮现在就想从栏杆那儿翻出去跳到安迷修身上。

 

不过等到安迷修跑到雷狮面前时,雷狮还是紧张地比了个安静。

 

安迷修点点头,蹲下来从栏杆缝隙塞盒饭,“我刚热好的,你没吃晚饭吧还。”

 

雷狮接过保温盒饭,热乎乎的触感都要让他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就是饿过了头还来不及细细品这个温情的氛围,掀开饭盒,在安迷修手电筒昏暗的光束下塞下满满一大口烤肉。

 

“烤肉比螃蟹好吃多了。”雷狮感动地安慰自己。

 

“你喜欢就好。”安迷修看着雷狮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高高提着手电筒给雷狮打光。

 

雷狮吃得快也没忘酸一句,“你还知道来看我呢!留一堆破事给我收拾,还不让我进门。”

 

“对不起。”

 

得到安迷修认真诚恳的一句道歉反而让雷狮噎了一嘴,抬头准备呛他真别扭的时候,看到安迷修愧疚担忧的眼神,雷狮咽下嘴里的肉,跟着那些阴阳怪气一起进到肚里。

 

“你这儿疼吗。”雷狮指了指安迷修的下巴上的淤青,安迷修下意识摸一下,不经意疼得咧了嘴,“赵鹏这不是还手了吗,在他妈面前这么可怜。”

 

“他乱挥的,他妈妈还来找你麻烦了吗,没事吧。"

 

“没什么事儿,我说了我要罩你,说到做到。”

 

“没见过罩人的大哥还得沦落到这种地步啊。”

 

安迷修冲着雷狮冒油的嘴,满身红疙瘩的样拿手电筒扫了一圈,像刚得救的难民,那可怜劲儿还说要罩人呢。

 

安迷修无奈地笑了笑,“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你爸爸很生气吧。”

 

“他生气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算个屁。”

 

“大点声。”

 

“算了算了。”

 

雷狮扒饭扒得可起劲,差点一口没噎死,安迷修马上从兜里拿出一瓶核桃奶,雷狮咕咚咕咚全喝掉了,特贴心。

 

“你这么饿呀。”

 

“那肯定啊,晚饭没吃,站马步站到现在呢。”得亏安迷修把肉一回给热了,看雷狮这架势,安迷修挺怕他吃不饱的。

 

安迷修眼神往下沉了沉,轻轻说道,“你没必要帮我顶锅,我爸爸今天不在,就算赵鹏来找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而且你更没必要,为了我和他们闹不愉快,我和你也没那么熟。”

 

安迷修眉毛折了好几道,在情绪逐渐低落的情况下,手中的手电筒也跟着下移了些,雷狮清清嗓子,安迷修马上把手电筒举了起来。

 

“他们本来也没多重要,你看我都这样了,还不是没人敢过来看我,个个都没良心的,在乎他们干嘛。”

 

雷狮抹了把嘴,把碗和小勺都码好,安迷修接过去以后,咧着嘴给他一个明晃晃的微笑:

 

“感动吗,你要真感动就喊我声老大。”

 

安迷修挤出鄙夷的讥笑,把碗筷结结实实包好,抬头看了眼雷先生没点灯的卧室,外面就是漫漫长夜,雷狮穿着短T短裤,大夏天的直冒汗。

 

“要不然你来我家吧,你不可能站一晚上啊。”

 

“我就得站一晚上,再说了,我要去你家避避。”雷狮抬头看着这铁栏杆,是自己现在的身高没法爬出去的高度,“我要摔个半残还真能让我爸放过我。”

 

安迷修纠结的脸看着特让雷狮不舒服,他勉强从栏杆缝隙里伸出一只手,然后站了起来使劲揉了把安迷修的脑袋,“你别怕,就站一晚上而已,你要真担心就把你房间的小夜灯打开,我能看到亮就好。”

 

“等我以后,我肯定能从这里爬出去,到时候天天找你玩。”

 

安迷修吐出口气,胳膊下夹着饭盒支着膝盖一同站了起来。

 

“你要是碰着什么了,你喊我。”

 

“我要是碰着什么了,我爸都能听见,你别担心,早点睡就行了。”

 

夏夜的风,凉丝丝的,里头却裹着点温热,蝉吱吱叫着,声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回响,路灯下的飞蝇缭绕,安迷修把手电筒关掉,看见雷狮在不清不楚的夜色里,月色轻轻打下来,贴合着他干净的脸阔。

 

碰到雷狮的手心时,里面有黏糊糊的细汗。

 

安迷修胸口不合适地开始跳动,明明指尖是冰凉的,为什么掌心却是热乎乎的呢,安迷修往里按了按,咽下一口气。

 

“那我走了,我早上起来看你。”

 

雷狮点点头,甩手催他快走,临走前还不忘小声朝安迷修喊道,“你怎么还不叫我老大啊,我都对你这么好了。”

 

安迷修站住脚,回头看雷狮一眼,扯开抽抽的嘴角回答他:

 

“我比你大,叫个屁。”

 

 

 

 

 

这是彻底把安迷修拉进生活里的开始。

 

和安迷修正式深交大概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他们自此迅速地拉进了彼此的关系,虽然有一段时间雷狮之前的伙伴也都不约而同跟着赵鹏,换了一个新的老大,把雷狮和安迷修给彻底划开出了他们的交际圈,雷狮也同安迷修说的那样,表现得毫不在意。

 

雷狮心里清楚,这群人迟早有一天还会来找自己,这个年纪不会有多记仇,等过一段时间,最晚这个夏天结束,他们还是会选择雷狮,也正是雷狮这样的自信,他才能是天生的领袖。

 

至于赵鹏,让他享受一下当头子的高高在上,就他那软蛋怂包的性格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在此之前就随他享受,权当雷狮还他的人情。

 

不过这样雷狮在剩余的暑假里只有和安迷修相处的机会。

 

和安迷修相处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非常的融洽合拍,实际上雷狮头一次发现有和自己这么不对路的人,很多事上两人都是完全相斥的看法,就像上辈子是死对头一样,喜好能在方方面面达到对立简直是了不得的缘分。

 

不过雷狮也并不讨厌,虽然雷狮很快就有了没法在把安迷修拉进自己小圈子的觉悟,相信安迷修在夏天结束以后,去到学校里能够结识最适合自己的朋友,到时候又不止雷狮一个了,没必要再和他搭伙,但实际上在和安迷修两个人相处的日子里,雷狮过得挺有趣的。

 

也正是他们彼此的不同,雷狮也能更容易摸清楚安迷修是怎样的人,和安迷修在一起,两个人较劲起来特有意思,雷狮很容易在其中找到值得期待的乐趣。

 

哪怕在之后没有怎么回顾那年夏天他俩窝在家里打拳皇的日子,还有安迷修梗着脖子帮雷狮扯谎,带他出去打球的日子。

 

雷狮也依旧会在每年夏天,在楼上朝安迷修喊:

 

“来打球啊!今天我血虐你!”

 

安迷修从不会拒绝,乐得看雷狮闹腾。

 

在青春期开始之前,雷狮把想见安迷修的热切归结在这些理由里。

 

 

 

 

 

 

 

 

 

小学没几年,浑浑噩噩就读过去了,为了适应新的环境,安叔叔让安迷修转学的时候留了一级,正好就和雷狮一个年级,当时还在雷狮隔壁班。

 

作为转学生的安迷修还没有收获太大的关注度,也就开始雷狮还有新鲜感总爱找安迷修打球,得亏雷狮对运动的爱好和执着与安迷修的竞争,安迷修小人干锻炼得结实很多,雷狮有次握住安迷修的手腕,比以前都粗了一圈。

 

所以在初中里,安迷修逐渐变得更加外向,参加不少社团活动,成绩也非常不错,在学校很有知名度。

 

毕竟上任学生会以后,天天在校门口站着检查,想不被注意都难。

 

不过认识当官的熟人不一定是好事儿,反正如果他是安迷修,和他是一个学校的雷狮觉得挺让人难过的。

 

这一学年的开始,雷狮已经连续一个星期被安迷修搜出违禁品来了,每一次检查,安迷修都会在雷狮这里耗费良久,要是赶时间的,宁愿被老师搜查都到去其他校门进了。

 

尤其是第一次碰上雷狮的时候,安迷修那副把雷狮家底都要抄出来的架势,雷狮背后排队等搜查的立马走了个干净。

 

现在大冬天的风可劲往脸上刮,雷狮冻得打哆嗦,安迷修一点都不含糊,背挺得直直的,就是 拦在雷狮的幸福大道上的牛魔阎罗。

 

夹在书里的手机,放在笔盒夹层的MP3,还是各种小地方藏的小零食更多以及以及,都被安迷修一个个拎出来,给旁边的同学抱着,堆成一个小山快揽不住了,结果安迷修还是铁面无私一个一个往吃惊的同学身上扔,雷狮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是和你有仇吗,你怎么这么恨我。”

 

“这是我的工作。”

 

“因为和我熟,所以拿我冲业绩是吧,你怎么这么资本恶臭呢,安迷修。”

 

安迷修太了解雷狮了,知道他会在哪儿藏东西,每次都准确无误地逮了出来,雷达似的无所遁形。

 

“我要真恨你,就不会放学把这些东西还你,要不想被逮你就别带这些呗,减少我们的工作量。”

 

雷狮看安迷修这样就翻了老大一白眼,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地嘟囔:“也就你能搜得到,好歹算是兄弟,一点面子都不给。”

 

安迷修听到以后顿了顿,颠了一下雷狮的书包,终于塞回了雷狮手里。

 

雷狮拎起自己空了起码几斤的书包,心情瞬间随着空荡荡的书包变得沉重起来。

 

今天又得对着老师发呆了。

 

雷狮感觉自己再这样无所事事的无趣下去迟早会发疯,但是安迷修就没有一次没逮到他的。

 

有他就没有幸福生活,雷狮深恶痛绝安迷修的原则,可你要说多生气,雷狮还是没法对着安迷修这张脸发火。

 

顶多闷闷地对安迷修说:

 

“你真不仗义。”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安迷修拉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偷偷摸摸朝雷狮身上探过去,煞有介事地从那一堆赃物里掏出几颗糖塞进雷狮手里。

 

雷狮莫名其妙地看着这颗热乎乎的樱桃糖,这是他随便从家里抓了几颗哄卡米尔的。

 

“我就表示一下。”

 

安迷修诚挚地看着雷狮,可是雷狮分明看到他的嘴角都被扯得移了位,后边那些低眉顺眼的小弟们忍不住咬住嘴巴哼哧哼哧地笑。

 

“真行,安迷修。”

 

雷狮一把捏紧这几颗硬糖,在自己手心里噼啪作响。

 

安迷修特地给他让开一条道,雷狮真想把这一拳头的樱桃味锤进安迷修这嚣张的脸里。

 

雷狮发现现在的安迷修变了样。

 

还敢玩起自己来了。

 

比这张老老实实的脸,实际上要看着人精太多,落在安迷修的手里,雷狮就要在自己一帆风顺的飒爽人生狠狠摔一跤。

 

看起来要每天摔一跤。

 

雷狮咬着牙气冲冲地踩过地面,迈进学校。

 

而安迷修看着雷狮螃蟹一般横过去的背影实在是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虽然每次都是拽了一张臭脸气冲冲地离开,吹胡子瞪眼的样儿恨不得把自己生吞的架势,雷狮挺小心眼,因为自己检查这个事情,遇上了就要抱怨好久,但是没有一次真的来找过自己的麻烦。

 

这就是雷狮所谓的“兄弟义气”吧。

 

安迷修揉了揉有些酸肿的鼻腔,最近有点着凉。

 

可惜他不怎么喜欢这个称谓。

 

 

 

 

 

 

雷狮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糖块,唯一一个没被没收的赃物还被捏得不成形的零碎,想着雷狮昨晚拍着胸脯说到时候翻墙带卡米尔上网吧,到时候保证糖管够。

 

可现在别说糖了,雷狮怎么料得到安迷修连着两个星期都要站岗呢,有他在,雷狮连逃不逃得了课都是一个大问题,这几天的鸽子已经成圈放了,雷狮作为大哥的信誉骤降。

 

他身后的小兄弟们明显坐不住了,雷狮一贯是暴力谈判,要搁以前,雷狮还会留门口那个横官威的臭屁精到这个星期一?直接领着他们这几波人大摇大摆地举着手机就进去了,用得着一天天这么寒碜吗。

 

这几个人老早忍不住了,手痒得不行。

 

“大哥,隔壁班还抬杠呢。”

 

雷狮听到这话扬了扬眉毛,声音立刻抬高几分:“又是二班的?还不服吗。”

 

“对啊对啊。”帕洛斯即刻点头应上,这是继赵鹏他们以来,和雷狮一起为非作歹的狐朋狗友之一,他看到雷狮这就点上了火,马上就钻到雷狮旁边,阴恻恻地继续添油加醋道:“前几天不是一直喊你还要来几局嘛,几次叫你都上不了线,觉着你怂了,上次赢是侥幸。”

 

雷狮一脚蹬过自己的桌子,他那老实前桌立刻感觉自己背后一阵阴风袭来,不动声色地把位置再往前移了些。

 

“我不是说了放学约放学约吗,又菜又爱哔哔,这么能说怎么不用嘴来摁键盘啊。”雷狮朗声吼道,一下子班上嘈杂的嬉闹声被雷狮的不耐给按下了暂停键,比班主任还好使。

 

帕洛斯马上赔了笑脸,轻声回答道:“他说他放学回家做作业没时间呢。”

 

“我靠,就他还回去做作业,有这个脑子给我多注意注意距离CD吧,空大空得那么熟练,艺术得让我想笑。”

 

帕洛斯连连点头附和,眼珠子一转,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道:“他的意思应该是,觉得你找了代练。”

 

“代练?”雷狮额头青筋一跳,教室里马上发出一声清晰的倒吸,帕洛斯抿了一个为难的微笑,慎重地点点头。

 

“去他妈的代练,他找打呢。”

 

帕洛斯一下拦住准备冲出去的雷狮,也摆摆手平复了一同兴奋起来的佩利。

 

“主要再怎么着他也不服啊,非得去网吧当面刚,不然又说什么网卡,鼠标手感差当借口。”

 

雷狮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帕洛斯这话说得明白,这意思是非得让他逃课了,要说雷狮其实不是那磨叽的人,他也确实应几回说翘课泡网吧,但每次都没给面子没去,二班那几个不爽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大,难不成你和门口那个干部,熟吗?”帕洛斯小心翼翼地问道,雷狮锁紧眉头没说话,帕洛斯嘶了一声不解道:“按理说他认识你的话就大哥你的面子他还不给啊。”

 

“难不成......”

 

“想什么呢。”雷狮喝一嗓子,帕洛斯知趣地闭上了嘴。

 

“明天想带什么带什么,让二班的把脖子洗干净,给我等着。”

 

听到这句话帕洛斯满足地咧开嘴,立刻答应下来就颠颠地跑出教室了。

 

帕洛斯那点小心思雷狮也不是不知道,不就是这段时间跟着雷狮手机也被缴了已经有些不爽了吗。

 

之前就算是高年级来查雷狮,雷狮还是直接推开人往里闯,不过上个星期雷狮是吃尽苦头,帕洛斯佩利他们是初中才认识的,压根就不了解他和安迷修那档子事。

 

雷狮心里有个不成文的法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就算是搭个边边,该帮忙也会卖个面子。

 

他自然把安迷修拉入自己的好友圈,有区分可以像帕洛斯那样使唤来使唤去的小弟,还是有什么就能说什么可以经常交心的卡米尔。

 

安迷修定位很奇怪。

 

别说雷狮把他当朋友,雷狮觉得到现在安迷修也不一定承认他心里于朋友的那一条线。

 

管他呢。雷狮心里这么想着,把椅子往后一退,两脚一搭滑进座位里。

 

自己的面子都没赚上,还总想着别人,雷狮都得反思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大公无私了。

 

说实在的,他和安迷修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吧。

 

 

 

 

 

 

 

 

雷狮上学前一天把所有可能都想过了。

 

反正手机他直接塞裤兜里都不带藏的,不论如何,怎么着都要把这些东西和脸子一起带进学校。

 

结果拉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却发现拉开校门的根本不是安迷修。

 

而是上次他才拽过的学长,一看到雷狮这个阵仗立刻就给他让了道,连查都不敢查,直接给雷狮放行,雷狮的脚都不用停。

 

异常轻松。

 

轻松得让雷狮都发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昨天安迷修不站在前头站得好好的吗,哪儿有忽然就被换走了呢。

 

雷狮背后的小兄弟们不比雷狮的担忧,乐得不行,手里揣着的手机终于能握一整天了,压根就没像雷狮那样顾虑这么多。

 

雷狮觉得奇怪,晃进教室没闲着,马上堂而皇之的在座位上掏出手机,手指快速翻过QQ通信录,刷了还一会儿停在了安迷修发灰的头像上。

 

忘了,这憨批不会拿手机去学校。

 

早自习的铃声轰得一打,雷狮抬头看到帕洛斯他们晃晃悠悠的后脑勺已经趴下去了,雷狮心里窝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见班主任弯个腰的功夫,雷狮立马从后门偷偷地溜掉了。

 

雷狮知道安迷修哪个班哪个位置,每次体育课,他都要走过第一个窗户拍安迷修一脑阔,然后在他们代课老师怒喝中留下嚣张的笑声。

 

雷狮这会儿小心翼翼地贴着教室墙壁走,冒了双眼睛在墙边。

 

当下倒是不敢如此嚣张了,安迷修班早自习他们班主任都要巡查,那个老家伙凶得不得了,之前逮到雷狮走廊那儿打邪,就被直接狠狠踢了一脚。

 

雷狮现在见着那老头,屁股就一阵凉意。

 

但是雷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过去看一眼安迷修今天来没来,以往天天早上都看得到安迷修,现在反而。

 

不习惯了。

 

雷狮一贯是想到了什么,能做到就去做了,他现在心里没点东西压着,总是心神不定,什么也不想干,雷狮讨厌不合自己心意的不习惯。

 

比如今天早上没有泡豆浆的油条,比如今天早上早醒了三分钟。

 

还比如座位上空荡荡的,不知去哪儿的安迷修。

 

 

 

于是雷狮躲了一早自习,在他们窗户底下一直等到他们班下课,铃声一打,立马拉了一个人往自己跟前。

 

他也不是没给安迷修家里打电话,但没有一个人接听。

 

毕竟那么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雷狮也担心。

 

安迷修他爸忙,总不着家,他爷爷奶奶那都老糊涂了,雷狮也没他俩的电话。

 

虽然雷狮完全没有想到不是摆设的班主任,但他还是忍不住着急安迷修会不会是在上学的路上出了事。

 

来都来了,雷狮起码得知道安迷修怎么着了吧。

 

而那个正好遭罪的,可怜的小豆丁被雷狮抓起后衣领拎到他对面的时候,周围对他同情的目光都得偷偷递过去。

 

小同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被隔壁班的混世大魔王给缠上了,一脸痛苦的赔笑,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初中生活的噩梦就要开始了。

 

“哎,我问你,你们班是不是有人请假了。”

 

小豆丁吓得气都不敢喘,雷狮扬了扬眉毛,加重了自己的眼神,小豆丁磕磕巴巴的只能从自己紧张的脑袋里挑出几个字凑出一句“不知道”。

 

“你班里少了个人还不知道?”

 

“安,安迷修吗?”

 

雷狮偏头确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小豆丁瞳孔都哆嗦了一下,他看到雷狮来者不善的脸,又想到这几天传来的风言风语,心一横,哆哆嗦嗦说道:“他是请假了,我不知道安迷修家在哪儿,你别找他麻烦。”

 

“我知道安迷修的家在………等会儿,谁要找他麻烦了!”

 

小豆丁听他这话吓得脖子一缩,脑袋瞬间在雷狮眼前消失了一半。

 

王八。

 

雷狮脑子里快速闪过这个词语,看小豆丁都被吓成了这样,还是清了清嗓子,把态度放冷静点,减低了音量和语速,“那你知道安迷修为什么请假吗。”

 

就算雷狮把语气稍微改善了许多,小豆丁还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安慰,强撑着自己蚂蚁点大的勇气回答道:“安迷修感冒了请病假,你别去找他麻烦,他爸妈肯定在家照顾他呢,到时候不好,不好……”

 

小豆丁的声音越来越小,雷狮彻底不耐烦了,嘴巴一砸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小豆丁用欲哭无泪地声音飞速补充道:“安迷修这几天天天在外面站着吹冷风所以才感冒的!有什么事也要等他好了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以后,小豆丁连忙把手挡在自己脸上,干脆地蹲了下去,缩成一小个,成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王八。

 

但是小豆丁在地上蹲了良久,上头也没有降下什么动作,耳边什么声音也没出现,当他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的时候,雷狮已经不见了。

 

 

 

 

 

其实问到这里,雷狮就可以放心回教室了。

 

但现在雷狮半条腿已经从外墙翻了出来。

 

这一个星期安迷修都只是套了件校服,就看他每次都穿得服服帖帖的,里面肯定也只有件单衣。

 

也就他这个蠢蛋接下来这个工作,每天被拉出去站在学校风口,天天挨风吹,声音却没有哆嗦过一次,也没有多加上一件衣服。

 

要说实在的,次次都是拦雷狮,安迷修都站在了风口。

 

雷狮觉得心里头的愧疚心作祟的厉害,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安迷修什么事儿都不会主动开口说,这件事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雷狮利落地从墙面上跳下,然后往自己家里跑去。

 

更何况安迷修他爸妈,其实就不会留在家里。

 

就当让他好好欠自己一个人情,说不定还可以让之后的日子里,放过自己一马。

 

 

 

 

 

 

 

 

安迷修以前经常生病。

 

吃不饱,穿不暖,妈妈每天都很忙,没办法察觉到安迷修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

 

妈妈很忙。

 

很忙,没时间陪自己,没时间关心自己,也没有时间在生病的时候照顾自己。

 

安迷修也没有一次抱怨过,他知道在这个家庭里,能够帮到妈妈的也就是少说话,少添麻烦,除了快点长大就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了。

 

除了安静,听话以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了。

 

有很多时候,譬如小伤小病的感冒,都在梦里悄悄发热,捂得胸口滚烫。

 

 

 

 

安迷修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呼出的气都带着沉重的湿热,他又感冒了,其实安迷修在这里过得很舒服,自他回到爸爸这里这么些年,他就很少再生病。

 

也就是这几天学长忙着自己的比赛活动,安迷修替了他站岗,挨了风吹就有点着凉。

 

爸爸忙工作去了,爷爷奶奶发现他今天早上没起来,上楼一看就发现安迷修感冒了,全身发热,不停地咳嗽。

 

爷爷立刻给安迷修请了病假,晕晕沉沉中安迷修被叫来的医生拉来拉去,灌了又苦又涩的药就按回了床里,中间还被人像搓掉一层皮似的拽起来擦身体,安迷修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照顾,实际上有点过了。

 

其实一般睡一觉病就好了,没有那么娇贵。

 

但安迷修嗓子堵得厉害,哼哼着他们也听不清楚,昏昏沉沉的就还是折腾着睡着了,直到现在安迷修醒了,觉着自己起都起不来。

 

倒不是没力气,睡一觉就精神很多,不过就是身上的被子和盖大楼一样,重得只能抬起脖子。

 

安迷修不知道奶奶给他搭了几层被子,身上黏糊糊得闷出汗来了实在难受,蹬了几脚都蹬不动,只能抽出手摸被子的边角,想着怎么把它掀开。

 

抽出来还没晾一会儿,安迷修就被一双微凉的手掌给捉住了手指,然后看着一团黑色的乱毛从自己眼前冒了出来,安迷修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醒了。”雷狮探过身子,二话不说就把安迷修的手给塞回被子里,被子角都给他捻好,“奶奶说你着凉发烧了,你还把手伸到外面去。”

 

“我闷得有点难受,你怎么在这,你不上课?”

 

“不在学校里了你还得管我吗。”

 

安迷修得抬起脖子才能看得着雷狮没好气的不耐,雷狮发现安迷修这样个姿势挺费劲的,就给他顺手拿了外套,背后还给放好一个枕头让安迷修靠着,安迷修看着雷狮臭着脸忙前忙后的特别好乐,不禁笑出声来,雷狮觉得挺奇怪的,不解地盯着他。

 

“笑什么,生病了你还挺骄傲?”

 

“不是。”安迷修眯着一对笑眼摇摇头,“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没那么鸡婆呢。”

 

“说什么屁话,非得我骂你。”

 

“那可别借着来看我就不上课。”

 

“开玩笑,我还需要借吗,我翻过的院墙比你脱过的裤子还要多。”

 

安迷修脑袋陷进枕头里之后扭头朝向雷狮,看着他莫名自信的臭屁脸嘻嘻笑了:

 

“那你还挺关心我的,像以前那样。”

 

雷狮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以前那样,以前哪样。

 

雷狮以前从来不干照顾人这种矫情事,与其说是关心,那个时候护着安迷修更像是护着自己的面子,哪有安迷修说的这么温情。

 

现在呢。

 

雷狮看着安迷修发愣。

 

刚醒的安迷修晕晕乎乎的,几层厚被子下面是胀胀的棉衣,裹得像个轮胎人,迷茫的看向他前头的墙壁。

 

整个一憨批。

 

可能是太憨批了,激起了雷狮丁点不大的良心,特像只没家的小动物。

 

“你饿不饿。”

 

雷狮突然开口,安迷修撇了雷狮一眼,点点头。

 

“饿是饿了,但现在嘴里肯定没味。”

 

感冒是个不好受的玩意,倒不是犯不上多严重,就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了,挺折腾人的。

 

雷狮看着安迷修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脸逐渐越来越塌,于心不忍,从裤兜里摸索半天,给他扔了颗糖。

 

“那吃颗糖。”

 

掉进安迷修的手掌里,碎了,还是樱桃味的。

 

安迷修捏了捏这略显眼熟的包装和惨不忍睹的糖块,对上雷狮突然的懊恼,而后飘忽不定的眼神。

 

“看来你昨天没有换裤子,也没来得及吃上糖啊。”安迷修小心翼翼地撇开糖纸,把糖碎块一股脑地倒进嘴里,”还是说心眼太小了,还生气呢。“

 

“我生个屁,我生你。”雷狮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激动得声音拔高好几度。

 

我要是还生气,是闲着来看你。

 

这后半句话倒是被雷狮噎进了肚子里,涨得脸通红,干脆又一个屁股坐回位置上去。

 

“你的梦想挺勇敢的,不过你得小声点,你爸要知道你有这种雄心壮志,怕不是要把你的皮扒下来。”

 

安迷修在嘴边的话溜了出来,打了个转,“就怕在这之前,你爸看到你的期中成绩,就已经把你的皮扒下来了。”

 

“安迷修,这你就目光狭隘了吧,看不起谁呢。”雷狮敏锐地捕捉到安迷修嘴里弯了几个拐的小小讽刺,“别以为就你脑子好使啊。”

 

“你看起来很自信啊。”

 

“那是,你以为我稀得考个前几名吗,我是怕吓死你。”

 

安迷修看着雷狮这幅鼻子要翘到天上去的架势忍不住咯咯咯笑了好久,他长嘘一口气,拍拍雷狮的肩膀,“那你快点吓死我。”

 

“病得不轻啊你。”雷狮推了一把安迷修的额头,安迷修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真的。”安迷修眼睛盖了一层雾,可能是生病的原因,瞧着不大精神,眼眶总是湿漉漉的,显得在发亮,“你有想过以后高中会去哪儿吗。”

 

“不知道,离家远点就好,这里太无聊了。”

 

安迷修靠在床头上,然后歪着脑袋看他,雷狮被他盯得发了毛,整个人像是另起了一层皮,不禁轻轻把手给抽了回去,安迷修张张收收手掌,好像才反应过来。

 

“你看市一中怎么样,你要是学得好,还能出去留学做交换生,想离多远就离多远。”

 

“你这什么意思,那这种中还不如家里有趣呢,我习惯得了那种学习氛围吗,饶了我吧。”

 

“你不是说你可以考得到吗。”安迷修哼哼笑了会儿,然后眨巴眨巴眼,长叹一口气,“那也是,你在那里说不定没什么熟的朋友,会憋坏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我觉得卡米尔可能和你考进同一个学校吧,他是挺聪明的。”雷狮摆手安慰道,说实在他没怎么见到安迷修有交好的朋友,周末每次叫他出去玩,他都会有空,平常遇到谁也是形单影只。

 

特可怜似的,像小时候一样,要说实在,雷狮也有些愿意和安迷修一个学校。

 

“卡米尔是你弟,不是我弟。”安迷修笑着摇摇头,虽然他乐意和那个看着挺乖的小男孩相处,可安迷修还是坚持说道,“二中太远你肯定不乐意去郊区,那要是稍微差点的学校可是四中了,正好在你爸爸边上。”

 

安迷修数数手指,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然剩下的要么出省,要么去读职高。”

 

雷狮噎了口气,看着安迷修笑眯眯的样觉得自己那层皮又掉干净了,毕竟安迷修列举出来的种种考虑,雷狮居然还有那么一些动摇。

 

好在安爷爷及时喊了雷狮安迷修下楼吃饭,打断了雷狮的头脑风暴,这么一看,安迷修都睡到中午了。

 

安迷修拍拍被子,坐了起来,踩上了床脚的拖鞋。

 

起身的时候晃晃悠悠,雷狮真担心他摔过去。

 

但安迷修起得居然还算利索,摆摆手让雷狮别担心,笑着叫雷狮一起下楼吃饭,就这样自然地带走了这个话题,仿佛刚刚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雷狮看着安迷修小心翼翼地踏下阶梯,心里若有所思。

 

 

 

 

 

在这之后,安迷修吃饭的时候偷偷凑到雷狮身边,“我和老师说了一声,你是着急我,所以来我家里照顾我的,算你请假。”

 

雷狮看着安迷修煞有介事地眨眨眼,觉得他傻得可爱,扯了嘴角笑道,“我就算大摇大摆从校门口出去也没人敢拦我,也就你缺德点。”

 

安迷修慢慢瞥过去眼,然后像小老头一样端起一碗姜汤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你是不是特生气我每天都收你手机啊。”

 

“你还犯不着让我不高兴。”雷狮瘪瘪嘴里还留有的红烧肉味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是看安迷修可怜劲的,雷狮早把昨几天的不爽给抛诸脑后了。

 

“过几天我不站岗。”

 

“你还巡逻呢。”

 

安迷修凑到雷狮的耳边,笑嘻嘻的挠得雷狮发热发痒:

 

“我可以当看不见。”

 

雷狮听到安迷修这句话一把后仰过去,慎重的说:“小安同志,包庇罪也是犯罪,你这百折不挠,钢铁一般的剔透心灵禁得住在这样罪恶的深渊里煎熬吗。”

 

“你说什么呢,”安迷修一拳头锤过他的胳膊,“那我天天在校门口蹲你,就找你麻烦怎么样。”

 

“那你太缺心眼了。”雷狮撇了一眼安迷修,吞吐着说道,“我就没觉着你会是放水的人。”

 

安迷修哼哼笑出来一声,“我只是看你最近过得不顺的样子特好玩。”

 

“你真是。”雷狮眼睛朝安迷修一瞪,安迷修马上摆手服软,哪怕蔫坏正正摆在安迷修的脸上,可是看他大病初愈的精神气儿,雷狮还是放下了握紧的小拳头。

 

安迷修知道雷狮那点气团在心里好几天了,他这个人最要面子,看得出来雷狮怨他厉害,偏偏就梗着早上非得从安迷修那里过。

 

不过就是想在安迷修这里享受一下特别待遇。

 

“以后你别往我那儿过,他们巡逻的时候和你说一声,你自己注意点不要被发现。”

 

雷狮错愕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安迷修小心翼翼的偷笑,但安迷修看到的是雷狮在疑惑中的惊喜,他马上趴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说着:“只要不让我看见,我就当作不知道。”

 

“干嘛忽然这么对我。”

 

安迷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软软的手掌还趴在那儿。

 

“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照顾我吗。”

 

“谁稀罕啊。”雷狮甩开他的手,安迷修一看又惹雷狮不高兴了,就像一个积攒着的气球,安迷修知道要再这样逗下去,雷狮非得现场炸开给他看。

 

“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就算不这样你也会来看我的。”安迷修扳着雷狮的肩膀摇摇晃晃哄了好一会儿,“忽然就想对你好一点,看着你这几天多可怜啊。”

 

没你可怜。

 

安迷修的眼睛还红红的,脸上也有些泛白,雷狮从来不知道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时候,安迷修笑起来那么高兴,嘴角要咧到耳根,牙齿亮晶晶的。

 

看起来那么开心。

 

明明睡着的时候,一直呜呜咽咽地喊着妈妈。

 

 

 

 

 

 

 

 

 

 

 

 

 

 

 

安迷修如他所说的,每天他的对话框都会弹出来一句消息,提醒雷狮什么时候会有学生老师巡逻。

 

但其实雷狮根本没有担心过这种事情,自从被安迷修收走手机以后,他早就老实了很多,在他热衷游戏的时候失去了手机也就一同失去了热情,之后实手痒痒翻墙逃课出去就行了。

 

虽然是为了卖安迷修的面子,不过,在有时候安迷修偷偷在背后竖大拇指那嘚瑟的小模样,雷狮其实觉得很有意思。

 

平白无故的有些可爱,

 

二班那几个出来蹦哒的很快就被雷狮教训过了,算是被雷狮漂亮地收拾了一顿,那一次雷狮指着他们的鼻子臭骂了一下午,至此就没有其他班在雷狮面前抬过头。

 

不过不论后面是否有谁挑衅作乱,还是帕洛斯从中拱火,雷狮也没有时间去注意他们了,因为雷狮有意无意地分出更多时间注意安迷修,虽然安迷修做事利落靠谱,老师对他赞赏有加。

 

但雷狮还是觉得,生病的安迷修更真实一点。

 

安迷修脑子不清醒,蠢得可以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更需要自己一点。

 

所以初三那一学年,除了帕洛斯和作为体育特长生的佩利,以及坚持和自己一起学习的卡米尔,雷狮和那些狐朋狗友渐行渐远,他们难得成立了雷狮人生中还算靠谱的学习小组。

 

帕洛斯一开始倒心怀不轨,几次都私下试探试探,雷狮对帕洛斯的试探两手一摊,什么都不感兴趣。

 

被带上贼船的帕洛斯已经不好抽身,只能咬牙和雷狮一起老实读书。

 

初中课程其实不是很难,雷狮算是轻松,把之前的课程补过以后,用课上的时间自己就能学习扎实,足够让雷狮把中考成绩单交给他乐出一朵朵牡丹花的老爹。

 

雷狮不想解释自己的转性,一中教学是实打实的省名牌,校园环境优越,师资力量强大,雷狮都是踩着线上的。

 

这个消息告诉安迷修的时候,安迷修也吓了一跳。

 

毕竟提出这个想法,安迷修是做好为他补课的准备,心里其实没底,他知道雷狮挺聪明,但说上一中有点那么够呛。

 

“你说的考前几名,真是随便考着玩的啊。”安迷修笑呵呵地说着,手里捏着绿豆冰棍,雷狮知道他喜欢这个,特意给他带的。

 

“没你年级第一厉害,区区踩线,毕竟我再认真点多不给你留面子。”雷狮挖了一大勺哈根达斯送进嘴里。

 

安迷修咬着棍笑得乐呵呵的,雷狮拿到中考成绩单以后睡了一天,隔天一大早就拿着安迷修喜欢的绿豆冰棍在楼底下喊他。

 

雷狮一下来就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告诉安迷修这个好消息,哪怕得到成绩那一刻雷狮就发消息告诉他了,然后就巴巴等了雷狮睡了整整一天。

 

怪不得那段时间没怎么见着他。

 

安迷修舌尖卷过牙齿,绿豆沙沙的甜味还在之间流窜,跑来跑去的,雷狮就靠在他家铁栏杆前,安迷修趴在上面,雷狮一头硬拉拉的短发就在自己眼前。

 

他脖子间细细的热气随着微风慢慢荡过来,雷狮最近抽高了不少,脸上的轮廓也清晰伶俐的起来,在尚还稚嫩的眼神下,显得是那么急不可耐地跑进了自己的青春。

 

安迷修在冰棍杆儿上留下一节节牙印,飘飘把视线转移过去。

 

“你暑假不出去玩吗,怎么暑假都没人找你。”安迷修清了一下沙哑的嗓子,把棍儿捏在手里一挑一挑的。

 

“玩什么啊,卡米尔还得补课,帕洛斯早出去旅游了,佩利就算了吧,还不如你呢。”雷狮像泄愤似的舀了大大一勺雪糕塞进嘴里,冻得牙齿直哆嗦,没尝着味就三下两下吞进去了。

 

雷狮上学期一直忙着刻苦读书,剩下来的那么丁点时间根本没法维系和那些所谓兄弟的表面关系。

 

而这个暑假漫长而又富余,就算他亲爹给够了雷狮放纵的时间,但是往联系人列表里翻来翻去,全都停在了闪烁的对话框前,兜兜转转还是剩下一个安迷修。

 

有时候雷狮都觉得,安迷修是不一样的,和那些亲密的朋友,什么都能说的朋友不一样。

 

那种距离感其实并不隔阂,就卡在几步之间,没有凑到眼前,也没有擦肩而过。

 

光那么站着,也很舒服。

 

雷狮拿起冰淇淋小碗儿,看着里面的奶油在碗底转来转去,倒也倒不下去,舔也舔不着多少的味儿。

 

还粘腻,想扔掉。

 

“是不是好无聊啊。”安迷修够在栏杆上,脸就挨在雷狮的旁边,雷狮只要轻轻回头就能碰到他两鬓边边的头发。

 

“一般般无聊。”雷狮开始压手里的冰淇淋盒,一下子就沾到手指上,果然黏得厉害让他更不舒服了。

 

安迷修贴到雷狮的耳朵边说,“那我带你出去玩。”

 

雷狮回过头,安迷修手扒着栏杆已经站着很直了,浅浅笑道,像是准备了一个不小的秘密频频踮脚雀跃着。

 

“你能知道哪里好玩。”雷狮歪了嘴巴不屑地说着,安迷修却没有被打消兴趣,拉着他的胳膊直拽拽,笑着说:

 

“我带你去啊。”

 

安迷修拿过困扰雷狮好久的小碗,一把从栏杆上翻过去,利落得不像是第一次干了,雷狮没来得及调侃就被安迷修一路拽着跑出街道。

 

夏天的风是带着热浪一阵一阵的,从边缘滚过,安迷修领着雷狮直迎着这样的热风一路奔跑,皮肤里冒出来的热气随匆匆的步伐消散过去。

 

安迷修轻车熟路地带雷狮进入小公园里的深处,车子在远方呜呜跑掉,而他们离这样的喧嚣越来越远,钻进遮掩阳光,就透点风的小树林。

 

现在有点早,树叶从雷狮胳膊边刮过,湿漉漉的痒痒的,而安迷修带点冰凉的手紧贴他的手腕,劲儿越来越大,捏得雷狮还有点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迷修把垃圾给丢掉了,手跟着一甩一甩的,就像是他的心情一样,跳跃着拉住雷狮一路跑过去。

 

安迷修把雷狮拽出来,从一片小树林跨过,而后面是一条挺清澈的小流水。

 

旁边是几家老婆婆老爷爷打理的菜地,和城区一下就剥离出来的小天地,小河不宽不急也不深,哗啦啦的往前奔,雷狮还真没跑到大院最边边,那一直都被雷狮当作糟老头子才会去的地方,不在探险范围里。

 

其实雷狮对这些水啊山啊的小风景不感兴趣,可是安迷修却像是发现了一番小天地一样,显得格外惊喜,几下撸起袖子,一屁股坐在了光滑的大石头上,特高兴地招呼雷狮快过来。

 

雷狮都不知道安迷修还能在大院里发现这些。

 

在他印象里,在楼下喊他每次都能把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好像永远会乖乖呆在他的房间里,只要喊到他的名字就能看见他从窗户里钻出来。

 

而不知不觉里,安迷修并不是那个需要他领着才能找到乐子的小屁孩了。

 

雷狮不想扫安迷修的兴,脱了鞋卷了裤子就坐到了安迷修旁边。

 

石头不太大,雷狮得贴着安迷修的胳膊,雷狮忍不住看看安迷修什么反应,但他不说话,也不嫌挤挪开,而是赤脚划拉着水。

 

“就这啊,安迷修。”雷狮没忍住开了声,他感觉到肩膀那边轻轻压过来。

 

“不觉得挺舒服的吗,没有太阳晒,不闷也不热的。”安迷修脚踩着河底的小石头,扒拉开踢出一阵小石灰,很快沉进清澈的河里。

 

“无聊啊,我不找你你就在这里干坐吗。”

 

“倒也不是。”雷狮松了口气,然后安迷修慢悠悠地说着,“我会来看书。”

 

“你是真无聊啊!”雷狮伸了个懒腰,抄起一个小石块一把站起来,然后啪啪啪地跳过几个水花直到岸边才沉下去。

 

安迷修嘴角提了起来,也随手拿起来一个石块,学着雷狮打出去,打出去的水漂意外的漂亮,勾起了雷狮的兴趣。

 

“你还会打水漂?”

 

安迷修小时候被妈妈带着去老家念过几年小学,那是他最自在的时候,乡下的小孩儿都很老实,玩起来也是人来疯。

 

那个时候可以赤着脚丫擦过石子路,跟着田野边的小黄花一路跑,那个时候连笑都是要把牙齿都全咧开,跑起来抓也抓不住的自在。

 

包括那些年打的水漂,安迷修都历历在目。

 

“会呀。”

 

“那我们得比一比。”

 

安迷修看着特乖特温柔,大院里人人都得夸一句老安家的孩子乖巧礼貌,一点都不让人担心,但雷狮还知道,安迷修就是个男孩。

 

他这个年纪怎么会不喜欢瞎跑瞎跳,安迷修听到雷狮乐呵呵地挑衅并没有生气,而是拿起一块石头高高抛起,攒进手掌心。

 

他的眼睛透出了神采奕奕的光芒,语调随着抬起的脑袋变得高昂起来。

 

“输了别赖皮。”

 

那一天雷狮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家,他们在边边上的婆婆爹爹家蹭了饭,和爸妈他们说道一声,就一直到夕阳落幕,身上都是亮晶晶的水珠。

 

雷狮最后拽着玩得腿软的安迷修一路跑回了家,踩过了湿脚印,啪嗒啪嗒响了一片,直直跑进了他们最后一个不懂事的夏天。

 

 

 

 

 

 

 

 

跑出了他们的十五岁,一路冲进了尚还留有燥热的夏天。

 

刚开始的那年高一,雷狮第一次换上了军训服,虽然这种迷彩天天在自己眼里晃悠,实在不算什么新鲜。

 

雷狮利索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情感。

 

可能他是军人世家,这种油然而生的骄傲和得意让雷狮还挺乐得军训过程和单薄的军训短褂。

 

虽然雷先生总老拿这些标准衡量磨练雷狮,让雷狮的童年过得苦不堪言,但这也让他在军训过程里异常轻松。

 

那些初中上来的公子哥们,个个都是瘦胳膊瘦腿的书呆子,跑几圈站一会儿都受不了,不像雷狮,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简直就是里面的迫击炮,冲锋枪。

 

即使偶尔让教官不满雷狮有点过度嘚瑟自满的嘴脸,但是教官也还是把他拉到了领头,就他踢正步好看,有点劲。

 

雷狮不热衷出风头,能服从这些训练命令完全是因为可以不费力的力所能及,谁知道自己矮个里充当擎天柱,哪怕就这,就这连腰都不算直起来。

 

不过雷狮也没有觉得多坏事。

 

雷狮抬头看,能看到在排头最后一排的安迷修,冒汗的脖颈。

 

他站得更笔直邦硬,就像棵发黑的松树,雷狮觉得有趣,他心里就知道安迷修的精神气比自己弱那么一头。

 

但是能保持后脑勺如此倔强的一动不动。

 

安迷修果然像自己想的那样无趣。

 

直得转不过弯,什么都圈在那个小范围里的一根筋,那次的和雷狮一起的放肆,并不在这个背影里出现。

 

阳光在天上挂着,晒着云都融化得一干二净,曝晒直直落下来掉在他们的头顶。

 

安迷修连脚都没动过,挺挺站在那儿,他个儿在高中窜得特别高,他们也是唯一一支男女混队,安迷修被排在了最后面的排头。

 

雷狮站在最前面的领头,眼睛往边上瞥到底,才能看见安迷修,有时候还会被教官踢得踢踏作响的军靴给挡住。

 

雷狮站军姿没事就爱看他,他们两队挨得近,有时候隔壁队要站在原地看他们踢过去,那个时候踢正步,雷狮喜欢盯着安迷修踢,因为安迷修不仅身子不动,眼珠也不动,雷狮把他盯穿了他都不看一眼。

 

“雷狮你开什么飞机呢!你在歪能歪到美国去!这踢的什么正步啊!给我站着!”

 

雷狮还没有修炼到能够三心二意,他对着安迷修,听到教官喊了一嗓子以后就径直朝安迷修歪过去。

 

然后回头看,发现教练老早就下了停步的口令,而只有雷狮一个人歪到银河系去。

 

雷狮懊恼地翻了个白眼,顺便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安迷修。

 

他看着安迷修的眼珠子滑过来,朝向雷狮难得出的洋相,连嘴角都不经意地勾起,笑得特没品,雷狮佯装叹了口气,安迷修脑袋撇了撇,安慰地示意。

 

雷狮挺高兴,教官一声吼出:“你再望干脆长在五队算了!”

 

雷狮也欣然接受,轻轻松松地跑回了连队,整个胸腔都痒痒的。

 

隔壁五队哄堂大笑,还有几个爱闹事的男孩在那起哄,五队教官人比较好说话,也跟着直乐呵,安迷修眼睛里浅浅的笑意盛在里面。

 

他们的距离在眼睛这里比不过一个手的跨度,远一点,就是雷狮直往前踢几个正步的距离。

 

但是雷狮觉得,不够近。

 

在人群边际的安迷修和人群最前边儿的雷狮。

 

都不够近。

 

雷狮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胸腔里鼓动得厉害,一直在往前踊跃。

 

那是雷狮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不过让人可惜的是,这是高一学年雷狮离安迷修最近的一次。

 

安迷修和雷狮还是有区别的,雷狮努把力也只能堪堪踩线够着分数线,但安迷修这样从小努力好好学习,积极努力的人,直接进了尖子班。

 

和雷狮完全没法碰着,军训的时候能够见上几面就已经算不错了。

 

雷狮和他的倒霉兄弟佩利,帕洛斯一起考进了这个学校,帕洛斯不知道是怎么考前冲刺居然意外地也进了这个学校,而佩利就是作为体育特长生被录入这个学校。

 

到了高中以后,还是他们仨天天混在一起,一个月了连个影都看不见的安迷修像极了诓来大城市打工的恶臭老员工,说好彼此照顾,结果入职后就不见了。

 

雷狮臭了一个月的脸,就连佩利这么迟钝的一根筋都看得出来。

 

意外的是赵鹏和他一起进了这个高中,雷狮知道是他爸给学校捐了点款,硬塞进来丢人的吊车尾。

 

赵鹏初中没怎么和雷狮相处过,高中再遇到以后,赵鹏的狗腿样恢复得很快。

 

雷狮习惯做人群的中心点,赵鹏可能是初中吃了点教训,比小时候老实多了,看到雷狮以后把之前的小过节都给忘了,所以他一把抱住了雷狮这条结实大腿,在班上有了为虎作伥的资本。

 

雷狮其实没想高中惹事,考进去了以后肯定不能像初中那样瞎混了,雷狮自然不想自己之前真诚付出的努力付诸东流,他可能让赵鹏失望了。

 

帕洛斯推了推自己中考以后就配上的眼镜,以赵鹏为首的好几个雷狮新晋小弟在雷狮面前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帕洛斯就知道,这次的聚集不是什么好事儿。

 

雷狮被赵鹏提议大家伙聊聊,在混混标配的天台走廊里聚着,雷狮心里是球场还有书桌。

 

“有事没事儿啊,说话啊。”雷狮不耐烦的啧了嘴,见他们踌躇半天心里也燥得慌,赵鹏脸上即刻就堆起来了笑。

 

“就我们前几天去喝酒嘛。”

 

雷狮听到这事就皱了眉头,那次说什么是赵鹏生日,赵鹏做东,给个面子雷狮跟他们一起爬墙喝酒了。

 

后边儿大家都喝大了,雷狮帕洛斯他们和赵鹏不是一个宿舍楼,雷狮交代几句声音轻点儿就回宿舍了。

 

然后倒头就睡根本不知道赵鹏还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当时喝大惹事了。”帕洛斯挑起眉头开口,看赵鹏这副心虚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用得着你插嘴?”赵鹏听到帕洛斯阴恻恻的一句话火气就上来了,恼羞成怒地直嚷嚷。

 

他看不惯雷狮身边出现的新面孔,以前的安迷修,现在的帕洛斯,赵鹏知道雷狮并不会多待见他,毕竟赵鹏太容易被替代了,可是唯一可以让自己得到尊重,得到保护的只有雷狮。

 

看到帕洛斯的嘴脸就像当年在雷狮背后嘚瑟的安迷修,让他格外的不快及不安。

 

“能这么嚣张,那说明没什么事儿啊,跑过来浪费时间?”帕洛斯可不比安迷修隐忍,直接一嘴给抵上去了,赵鹏咬着牙准备骂人,雷狮开口喊住:

 

“别闹了,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

 

赵鹏噎了口气心里堵得慌只好作罢,帕洛斯笑得猖狂,身子一歪靠在背后的佩利上,赵鹏就悻悻收回目光。

 

“就,有几个人他喝大了,把高三的门给踹了。”

 

“喝大了?”雷狮声音陡然拔高,赵鹏听到这话吓得人都哆嗦了几下,雷狮知道赵鹏他们酒品不好,以为送回学校就没什么事儿了。

 

“他们,要和我们打一架。”

 

“这事我管得了吗,你没事惹高三的干嘛,你有毛病吗。”雷狮大声呵斥,眉眼都挑上了顶点,帕洛斯都不嬉皮笑脸了,感觉到了雷狮的暴躁识趣地闭上嘴。

 

赵鹏咬着两腮闷着没说话,但他能怎么办,当时话都放出去了,他总不能单枪匹马和别人斗吧。

 

“人高三的,说要和我们打一架,约好了星期五下午,学校边儿的秀园那里。”

 

“我答应了吗,谁帮我应的,谁他妈惹的事情谁去摆平,本来就是你的问题,没有赔不是就算了,你他妈的还扯上群架?”

 

赵鹏被抵着没话说,雷狮最近本来就不快活,赵鹏那个赔钱玩意净给自己添堵。

 

雷狮看他现在蔫下去的样儿就来气,准备招呼招呼走掉的时候,赵鹏腿一软给跪下去了,手脚止不住的发抖,直接拦住了雷狮准备离开的脚步:

 

“我说了你名字,我说是你罩我的。”

 

赵鹏咽下口气,抹了抹脖颈的汗,他知道雷狮心高气傲,最忍不了谁驳他的面子,“高三知道了以后,说你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屁孩,一定要和你打一架。”

 

赵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雷狮,雷狮阴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挪动他的脚。

 

“这架不是我先提出来的。”

 

雷狮慢慢吐了口气,一脚横踢过去,赵鹏闷哼一声,彻底倒下去。

 

他心里得要庆幸,雷狮并没有拒绝。

 

 

 

 

 

 

 

 

 

 

 

 

安迷修入学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了,他见到雷狮的正面除去军训就再也没有了。

 

他在尖子班,上学早放学晚,雷狮也不是没提出要不要一起上学,但看到要起早这一说,雷狮马上就放弃了。

 

安迷修轻视了高中的学习量,在开学的时候揽了不少的活。

 

这就导致自己开学忙得彻底失去空闲时间。

 

也没办法看到雷狮。

 

哪怕一开始选择让自己忙一点转移注意力的也是自己。

 

只不过安迷修实在没有想到,除了雷狮体育课的时候,他在高处往下看他那么小小一个影在篮球场跑来跑去的,比以前小时候的晚上,候着雷狮发亮的房间的距离还要遥远。

 

安迷修撇过脸打了个哈欠,星期五的晚上全校除了尖子班以外早早放学回寝室去了,安迷修本该也在班上安静自习了,结果中途被班主任喊去整理教案和试卷。

 

他最近累得不行,像安迷修这样年轻懂事还优秀的学生是老师的心头好,有什么事情都交给他才放心。

 

这就给了安迷修更多“锻炼”的机会。

 

安迷修又打了个哈欠,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感觉自己的视线都重影了,试卷上面的字在打转转,脑子还不清醒。

 

班主任看了安迷修蔫下来的样于心不忍,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今天麻烦你了,累坏了吧。”

 

安迷修愕然惊醒,马上抬起头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倒不是很累,对不起啊刚刚注意力没集中。”

 

“老张,你看看你把人孩子给整成什么样。”一边的任课老师在那里打趣,安迷修吓得频频摇头否认,班主任脸色一下子更不好看了。

 

“哎行了行了,安迷修你别忙活了,老师没注意时间让你累着了啊,你看看你这个月又是公事又是学业的,忙坏了吧。”

 

“没事,能帮到老师我还挺开心的。”安迷修挠挠头发,班主任听到这话心里高兴多了,让安迷修放下试卷,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胳膊:

 

“虽然我们老师一直都很放心你,但是你也要注意知道吗,你们这个年纪容易受影响啊,你看看那高一新上来那几个差学生,今年混进来不少,安迷修你可不能和他们有联系。”

 

安迷修点点头,班主任絮叨了几句以后,让安迷修不用上晚自习了早点回去休息了。

 

“以后我和老师同学说一声,让你别做那么多事了,你也别老操心,总是忙来忙去的累成什么样了都。”

 

安迷修打了个哈哈,“我平常也不干什么,尽我所能而已。”

 

班主任欣慰地点点头,让安迷修先回宿舍了,安迷修给办公室的老师打了声招呼,慢慢退出了办公室。

 

他小心翼翼地帮老师带上门,心里闷了一天的劳累才慢慢从自己的胸口放下去了,安迷修刚松口气,一回头就撞上了谁的胸口。

 

安迷修使劲按了按自己的眼睛,连连道歉,结果那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安迷修才看到他的脸的时候,身子都抖了一下。

 

“愣在那儿干嘛呢!给我进办公室里去!雷狮!”

 

安迷修听到自己喉咙里的空气紧绷了一下,卡在中间不上也不下。

 

 

 

 

 

 

 

今天挺衰的。

 

雷狮带队去秀园和高三的见面,本意是不想打架。

 

酌情商量一下,本来就是赵鹏不对,大不了之后请顿饭,赔个不是也就算了,哪怕高三是不是真的说过他什么坏话。

 

雷狮不想因为些不光彩的理由起冲突。

 

但是高三是真冲着他来的,雷狮看到他们来赴约,想着先聊聊,和气生财,哪知道这群愣头青直冲过来照着他的脑袋就给了一棍。

 

雷狮一下被敲得头也嗡嗡响,站在原地差点没给倒下去,这一棍子以后下一棍子也得跟上了,雷狮只能咬着牙横过一拳,绷紧头皮往上莽了。

 

这个学校现在管得比较松散,高三之前个个都是在强压下悄悄干,憋屈得不行,雷狮这一届硬塞进来的纨绔比较多,搞事的也多,开学还没来得及整顿,高年级老早就看不惯。

 

打一架就差一个理由罢了。

 

雷狮自然在高三那儿讨不到什么好,挨了好几拳,结果还没还手就听到有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也不知是好是坏,顷刻间,刚刚还打得热血沸腾的两伙人直接丢盔弃甲,四散而逃,雷狮捂着肿胀的脑门一屁股坐在原地,其实早就没有力气动了。

 

秀园只有一个出口,可能是恰好今天整顿,再是不知道是谁漏的嘴风,保卫处居然带了一批老师,基本都被他们逮了起来。

 

最早被围住的雷狮看着他们被一个个地按回原地。

 

雷狮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赵鹏的影子。

 

真正的罪魁祸首桃之夭夭,雷狮狠狠啧了一嘴,被赶进了人群中央。

 

哪怕到那个时候,雷狮也并没有认为这一天还有什么值得过份的。

 

雷狮他们被保卫科狠狠训了一顿,校长也在其中说非得让他们背个处分不可,在这之前就先联系班主任把这些学生给分别带回去,分开了解一下事情的缘由。

 

雷狮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背处分,还是劝学回家,或者叫家长什么,就老雷那个脾气,他肯定打飞机过来把自己揍一顿。

 

雷狮太阳穴突突突跳着疼,他轻挑一下眉头,其实这次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群架,属他最吃亏了。

 

就算被骂一顿,或者被全校师生围观丢脸又会怎么样呢。

 

雷狮毫无压力。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吧。

 

当雷狮被他的班主任嚷嚷着领走赶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却站在门口没法动弹,哪怕班主任已经气得破口大骂,在那里暴跳如雷了,雷狮根本没有办法抬头。

 

根本没办法去看安迷修的眼神。

 

那张不可置信的脸。

 

和他失望透顶的眼神。

 

 

 

 

 

 

 

 

 

“雷狮,你还是一句话不说吗。”

 

雷狮听得到时针嘀嗒转过的声音,还有办公室死一般宁静的间隙,试卷被轻轻扫过,那丁点的痕迹。

 

此外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老师,雷狮被敲了一闷棍,懵着的吧。”帕洛斯小声提醒到。

 

“我用得着你说!我看不见啊!”班主任拔高嗓门,然后瞥一眼从头到尾不说话的雷狮,转移了火力冲雷狮喊到,“现在给我卖乖安静了,早干嘛去了!”

 

雷狮没说话,只是被震得头晕,就这么埋着头,地面的纹路好似一上一下的,泛起一阵散光和模糊。

 

班主任上下扫视了雷狮好一会儿,雷狮是中间那群人挂彩最明显的,而且从高三那里搜刮出不少木棍和铁管。

 

老师还是护短的,要说真被敲傻了,真出什么事不得了。

 

“来个人把他送医务室去。”

 

“不用了。”雷狮开了他的尊口,闷闷说着,“我自己能去。”

 

“哟!现在不哑巴了!”班主任扯开嘴角,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他们和我单独出去,可能会串口供。”雷狮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缓缓说着。

 

“这你都给我考虑好了,你这脑袋挺够用的是吧。”

 

“我没说我要去医务室。”

 

班主任看着雷狮额头还在汩汩冒血,直说晦气,摆摆手就让雷狮一个人赶紧去医务室处理一下,雷狮识趣地保持一言不发就走了。

 

临走听到班主任准备盘问事情的缘由了,帕洛斯牙尖嘴利,不一定吃得了亏。

 

他不担心。

 

雷狮拿住门把手,慢慢推开门,他无意识地一扫,看到了自己真正担心的目标。

 

安迷修就蹲在门口,向上看见雷狮出来了,拍拍裤脚站了起来。

 

“聊聊吧。”

 

不想聊。

 

雷狮差点就说出了口。

 

 

 

 

 

 

 

 

 

雷狮在想借口。

 

自己为什么灰头土脸,头破血流地被老师赶去了办公室。

 

见义勇为,英勇负伤。

 

太正义了不适合自己,何况老师朝自己开骂的样就不太适合一个凯旋的英雄应得的尊重。

 

自己被群殴了一顿?

 

太丢人了,雷狮立马在心里否决。

 

自己被群殴然后绝地反击?

 

雷狮这么想着朝向和自己并肩的安迷修,结果安迷修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了他的前面,拽着他的袖口把雷狮扯进了医务室。

 

雷狮被拽出一个旋,脑袋甩得一阵晕眩,不禁吃痛地倒抽一口气。

 

安迷修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留恋就进去喊了校医,相当冷酷,头也不回。

 

雷狮脑袋涨的酸痛现在才慢慢返了上来,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然后抱着脑袋在那儿一阵阵抽吸。

 

确实疼。

 

疼得人抽抽,刚刚脑袋一直在发懵,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现在的头重脚轻。

 

“哎哟我的天呐,这是干了什么。”校医风尘仆仆地过来,晚上他会留的比任课老师久点,毕竟也不知道学生会不会晚上生什么病,哪怕大晚上的这个点,是绝对喊不出来校医的。

 

不过安迷修可以啊,不愧是老师们心里灿烂的祖国花骨朵,校医还就这么毫无怨言的出来了。

 

安迷修跟在他身后,雷狮还没回答就替他讲了:“和人打架弄的。”

 

雷狮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抬高声音嘲讽道:“不是,你这几天见着我了吗,你知道我去干嘛了?”

 

安迷修瞪着雷狮有一会儿,然后对校医说,“和电线杆打了一架。”

 

雷狮没话说了,他看到安迷修拉了一张铁青的脸坐在他的对面,哪怕校医在他面前拿着酒精纱布又是消毒又是包扎的,但他还是在衣角间隙能看见安迷修在他正对面那张不太高兴的表情。

 

可以说是很不高兴的表情。

 

那张脸臭的,比当初和赵鹏打架的脸还难看。

 

哎哟说起那个赵鹏啊。

 

“嘶啊。”

 

“你没事崩什么脑袋,你看,伤口又裂了。”校医不满地啧了一声,那一脸臭不耐烦的样简直就是没把自己的脑袋当活物。

 

雷狮想着,肩膀又因为叹息而低下去几分,无意间从校医的裤子边边看到安迷修攒紧的眉头,还没有拉下去的脸上,关切的眼神。

 

一幅很担心的样子,把生气给忘到了脑后。

 

 

 

校医处理得很快,问了问雷狮现在的情况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记得换药就得了,雷狮迈出门,出了教学楼后,环顾学校,除了路灯和月亮根本没有什么在来往了。

 

空无一物的样子,有点寂寞。

 

雷狮把鼻子里的那股气一点点吐出来,故作轻松地对旁边的安迷修说道,“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就回寝室吧,你早点休息。”

 

安迷修没应,扭头看向前面,“你就想这么着了吗。”

 

他没有回答雷狮。

 

“什么着。”

 

“你又惹出来什么事了。”

 

雷狮今天一天听了这句话听足够了,安迷修又在这个时间问,也没给他任何安慰和理由去回答。

 

“关你什么事儿。”

 

雷狮扭头就想走,安迷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生拽回到他的面前了。

 

雷狮没料到安迷修的力气可以这么大,当然,他看不到的安迷修多了去了,时间都拿去意外也不够。

 

“有什么事儿吗领导。”雷狮咬着牙狠狠挣开,“再不回寝给你记个过,和我搭上点关系多有损你形象啊。”

 

“说够了吗。”安迷修看着雷狮,声音起伏不大,却一阵阵砸在他的胸口上,闷着响。

 

雷狮震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夜晚里安迷修的脸被月光切割剖出的脸阔,透过皮肤的热气,却因为光线的疏离,他总觉得安迷修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现在是准备就这样混到毕业吗,好不容易考上这里的高中,你就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你也不怕你爸妈担心是吧。”

 

雷狮咬住两腮,扭头轻笑了一声,冷声说问道,“还会拿我爸妈说些漂亮话了,安迷修,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让我不爽了,我这就叫浪费时间了?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和我说话更浪费时间吧。”

 

“你不应该这样,起码是现在,出点什么事情你根本没办法控制。”

 

“你在用什么立场和我说话。”雷狮看着安迷修,他的眼神很锐利,强硬,就像是雷先生,高高往下看的审视,要把谁给连皮带肉彻底剖开一样。

 

安迷修就这么对上去,眼神闪烁了一下。

 

安迷修其实,根本没办法这么正对上他的眼神。

 

“你没有任何立场和我说话,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在乎我呢。”

 

“我以为,我会是你的朋友。”

 

雷狮自嘲似的冷哼一声,攒紧的拳头里,指甲钳进肉里去,他知道其实知道,安迷修并没有做错什么。

 

看到安迷修就在门口等自己的时候,他没有一点不高兴,他想见他,从小和安迷修在一起的雷狮并没有那么快接受,去试着遗忘这个习惯。

 

雷狮也更不能接受,那个夏天会对自己笑得那么放肆的安迷修,现在的表情。

 

雷狮接受不了他的失望,而自己所带来的,深刻的羞耻和不安。

 

或者说,埋怨。

 

“安迷修,我都忍不住怀疑了,是不是我上不了台面,你口口声声说是朋友,这一个月我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你,就算是回家,见你个影儿那也不是很难以做到的事情吧,除了躲着我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安迷修全身都震了一下,雷狮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雷狮往里皱了下眉毛,攒紧的拳头不知是握得更紧,还是怎么样,他抖得更厉害了。

 

“就这样吧,你在关心我之前,自己先想清楚,你凭什么来问我,那就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雷狮赌气似的撂下这样一句话,准备扭身离开,他心里抽得厉害,脑袋返上来的灼痛,让雷狮没办法清醒,但是安迷修再一次扯住了他的手腕,雷狮就这样被轻轻带了过去。

 

“你想知道吗。”

 

那一天晚上,好像下了雨。

 

雷狮听到安迷修这句话响起以后,他被安迷修拉了下去,安迷修闭上眼睛的脸出现在雷狮的面前,太近了,比以往都近。

 

那一晚上好像下雨了,轻轻砸在雷狮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柔软而轻薄的,仿佛它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在雷狮和安迷修交换呼吸的间隙里,雷狮听到了下雨的声音。

 

 

 

 

 

 

 

 

 

 

雷狮一晚上都没睡着。

 

他没有预料到。

 

他完全没有想过,从小到大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象过。

 

和男人接吻会是怎么样。

 

和安迷修接吻会是怎样的。

 

昨天晚上那一碰以后,安迷修把雷狮一把推开,甩手就走了,雷狮生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安迷修老早没影,也是最后雷狮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宿舍,久久没有平静下去。

 

雷狮捂着额头倚在桌子上,他很早就来了,反正也睡不着,就到教室坐着了,哪怕今天周末他们不上课。

 

教室空荡荡的,坐着一个手足无措,内心飞速运转的雷狮。

 

其实昨晚,雷狮并不觉得意外。

 

哐的一声门响,有人从后门进来了,帕洛斯和雷狮其他的小弟居然破天荒的这么早到,雷狮吓得一个激灵,脑子里的七想八想登时烟消云散。

 

“你们怎么来了。”雷狮挺诧异的,这一波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把后面几排占了个满,显得格外不多劲。

 

“和班主任聊了一下,我们不用被记过了。”帕洛斯爽朗地说道。

 

帕洛斯避重就轻地说明了打群架的缘由,不过是口角上的一下摩擦,雷狮他们本来就是奔着商量一下的余地去的。

 

“肯定高三先动的手啊,然后大家就打起来了,所有人就你被打的最重,不是你吃亏还有谁吃得了亏,班主任就让我们这几天消停点,这事他来摆平呗。”

 

“那你们大早上来教室干嘛。”

 

“不记得早自习几点上课了,就干脆来早一点。”

 

“你们真行。”雷狮脸上的表情都抽搐了一下。

 

“不过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觉得你今天不应该来上课。”帕洛斯诧异道,看雷狮这样就已经坐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和老师说你被敲了一闷棍,今天就算不来也没事。”

 

“你真会说,我还成受害者了?”

 

“倒没有,周一我们还是会被校长拉全校那里,国旗底下臭骂一顿,通报批评。”帕洛斯无所谓地摆摆手,“高三那几个可是劝退回家。”

 

雷狮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听这意思家长也不用请了,虽然雷狮脑袋上是挂了点彩,但其实这场架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事情不大也不小,吃亏的人在理,再是秀园据说有监控,确实是高三的先动手,雷狮正当防卫罢了。

 

其实回过头来看看,雷狮那波人跑的跑,躲的躲,就最前面的雷狮挡了几下,尤其是赵鹏,人都直接跑没影了。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点背。

 

雷狮看帕洛斯他们也都在这里了,自己心里窝着点小秘密也不舒服,神秘兮兮地把椅子拖到他面前,问道,“哎,你谈过恋爱吗。”

 

帕洛斯诧异地看了一眼雷狮,从上至下来回看了他好几遍,“你没事儿吧。”

 

“我就问问。”

 

从来没有对女孩提出兴趣的雷狮,头一次和自己的朋友聊起这样矫情的话题,帕洛斯觉得意外。

 

“还没呢,我有空谈恋爱吗。”

 

也是,帕洛斯一天天不知道都忙些什么,除了和自己厮混以外,总是撺掇着和佩利一起搞雷狮不知道的小秘密。

 

“那你知道,要有人,你没看出来,你想都没想过的一个朋友,亲了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亲的嘴啊。”

 

“那肯定啊,不然干嘛,渡气飞升啊。”帕洛斯皱着眉武断道,“除非你不喜欢人家,不愿意接受呗。”

 

“也不是不喜欢。”雷狮捏了捏耳垂,帕洛斯了然地喔了一声,撇着嘴啧啧几声就被雷狮一巴掌打断了他的打邪。

 

“别瞎闹,我就觉得,和他太熟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喜欢你就答应她啊。”

 

雷狮搓了把鼻子,“昨天他亲了就跑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没蕴过来。”

 

帕洛斯一把靠在桌子沿边,抱着胳膊思考了下,把脑袋一歪,轻松说道,“你去问问她什么个态度呗,正好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

 

“那我现在就去。”雷狮一拍桌子起身,帕洛斯被他这动静吓了一哆嗦,看着他容光焕发的样子觉得奇异。

 

“你不上课啊,等会儿不在班主任面前表现一下吗。”帕洛斯还奇怪了,到这个点了现在都没有同学来教室,“这都快到我们平常迟到的时间了吧。”

 

“为什么要上,今天不是周末吗。”

 

“上课的只有素质班吧。”

 

帕洛斯和那一众小兄弟们听见雷狮云淡风轻的回答愣了一下。

 

雷狮潇洒地招呼一声离开以后,教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哀嚎痛哭,帕洛斯一拍脑门连连叹息自己居然犯了这么离谱的错误。

 

没一会儿他忽然惊觉忘了问雷狮一件事。

 

“雷狮什么时候还有异性朋友了。”

 

 

 

 

 

 

 

 

 

雷狮没试过谈恋爱,但他多少听别人讲过,谈恋爱总不是带些吃吃喝喝的,让人开心就好。

 

雷狮先自己买了碗重庆小面,嗦了一会儿,然后在学校转上一圈,吸收天地之好心情,走路都得轻飘飘的带着旋去。

 

他不想就区区下课那丁点时间去找安迷修,所以雷狮用尽人生所有的耐心,给安迷修揣了袋牛奶,还有一个小三明治。

 

然后坐在操场上,对着安迷修班的教室。

 

安迷修没看见,他在认真上课,压根就没想到雷狮会在下面坐着,死瞪着他那个窗口。

 

因为安迷修心情也很乱。

 

他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是头脑发热,脑子不够用了,还是被雷狮昨天的阴阳怪气给激了一把,导致做了越界的事情。

 

明明说好,离他远一点的。

 

安迷修确实很喜欢雷狮。

 

是已经分不清楚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是慢慢堆积起来的在意和期待,或者是见他第一面以后就没办法挪开的视线。

 

就现在,他很喜欢雷狮,已经浸入了生活里,意识到以后,就难以割舍了。

 

安迷修是个从来不会逾规的人,所以他知道这开始就是错误。

 

以后就,肯定没有机会和他再遇到吧。

 

安迷修断断续续听完今天的课程,他的假期这才能开始,等他背着书包出去的时候,看着雷狮就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倚在墙面上看着他。

 

安迷修扭身就跑。

 

“你跑什么,合着被占便宜的是你不是我对吧。”

 

安迷修被雷狮这样一句朗声高喝给叫停在半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安迷修马上就回头告诉快走瞬移到了雷狮眼前小声斥道,“你说什么呢!”

 

“你挨那么近想再来一口吗。”雷狮高挑起眉向下看安迷修都快贴上自己的架势淡淡回击。

 

安迷修登时脸红烧上耳根,一拳头砸在了雷狮的胸口上,“你废话真多啊。”

 

雷狮捂着胸口倒抽口气,“我还是伤员啊大哥。”

 

“你活该。”话是这么说的,但安迷修还是关切地拍了拍雷狮的背,“有什么话,去人少的地方坐着慢慢说吧。”

 

还是安迷修了解雷狮,他一个眼神安迷修就知道他是要做什么,只不过就现在,安迷修实在不理解雷狮的来意。

 

雷狮脸上没有任何的恼火和鄙夷。

 

安迷修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为我吗。

 

 

 

 

现在根本没什么人,除了几个素质尖子班还在上课,这个点他们赶着吃饭回家,教学楼里就剩扫地的老爹爹老奶奶了。

 

安迷修和雷狮并着肩膀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前面是操场,在这之前,安迷修一直在上面看着雷狮跑跑跳跳。

 

他运动能力很好,平常打球一定有他一个,那个时候几个年纪的女生都会看他打球,长手长脚,打起球来就挺像样挺帅的。

 

这样才是正常的,才是不会出差错的。

 

安迷修双手握紧,低头看着地面。

 

“昨天晚上…”雷狮慢慢开口,嘴角还没跟着翘起来就被安迷修抢了话头。

 

“昨天晚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我会当什么都没发生的,至于你,想继续朋友游戏还是干脆和我再也不见面,我都接受,我会放弃的。”安迷修一口气吐出一长串雷狮没有料到的话,把雷狮给懵在了原地。

 

“为什么?”雷狮不解地问道,他永远无法接受安迷修的隐忍和退却,“你在耍我吗,昨晚就是一个玩笑?”

 

“那你就当作是一个玩笑。”

 

“你说什么呢。”雷狮绕过安迷修拦在他的前面,“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你自己信吗。”

 

“好像确实信不了。”安迷修抿了个勉强的微笑,雷狮看着他忽然就抽痛了一下,“可是就算承认了又会怎么样,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雷狮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安迷修笑着叹口气,一字一句地把雷狮拉回了现实,“和我在一起你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我怎么和家里人交代,或者说,你承受,理解得了这一切吗。”

 

“你能够在这个年纪就做好丢下一切的决定,和我在一起吗。”

 

安迷修直直看着雷狮,看着他眼里的神采慢慢变得不安和无措,他们年纪都不大,谈及这些会有多远,是看不到尽头的遥不可及和无法预料。

 

安迷修懂事,理解得更早,当他认定喜欢上雷狮以后,就知道这是个死局,因为一时的欲求去破坏了自己,更甚是雷狮的人生和家庭。

 

安迷修做不到。

 

“你就当昨天晚上是梦吧。”安迷修轻轻掠过雷狮,留他一个人在原地直直站着。

 

等到他感受不到安迷修的气息和声响了,盖过世界车水马龙跑过的沙沙声音也和他一起离开了,雷狮才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多么喧哗嘈杂。

 

雷狮发觉自己捂着的那袋牛奶渐渐开始发凉了。

 

 

 

 

 

 

 

 

 

 

雷狮躺在宿舍里,谁来都不应,这一天就吃了那个三明治和牛奶,隔天居然还是保持原样躺在床上,舍友怕他成干尸以后还得供在这里,就斗胆喊了帕洛斯和佩利来看看雷狮。

 

帕洛斯咋咋呼呼的进来,恨不得把雷狮掉个个儿看个从里到外,雷狮已经没劲儿理他了,帕洛斯赶走佩利的暴力关心,看着雷狮死了一张脸没说话,开口直言,“失恋了?”

 

雷狮扭过脸连句话都不想说。

 

失恋?被亲的是自己,主动找他的也是自己,被甩的依旧是自己。

 

雷狮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轻松了还是安迷修想得太过了。

 

可是安迷修心底的挣扎不是假的,他在乎那么自己也不是假的,可是为什么他放手得那么轻松直接呢,为什么他就可以因为这些现实直接做最坏的打算,而由此放弃自己想要的一切呢。

 

这一切都闷在雷狮的脑袋上,捂出了一堆节外生出来的疑虑和情绪愈加低落。

 

“佩利。”帕洛斯使了个眼神,佩利忙赶着雷狮那操心舍友出了寝室,然后帕洛斯拉过椅子,坐在上面就这么正对看着他,开口说道,“那人把你给拒绝了你这么个样?”

 

“是不是你先亲了别人。”

 

“他先亲的我!”雷狮一把坐起来,急躁地否认道,帕洛斯一个含脖子后撤,觉得雷狮遭得不轻。

 

“她怎么把你拒绝了。”

 

“他说。”雷狮眼神暗了暗,跟着缓缓吐出来的一口气慢慢说出来,“根本就不相信我们可以走下去,也不认为我可以做到去和他在一起。”

 

帕洛斯很少见到雷狮没有办法,那么被动的样子,确实挺稀奇的,甚至有点好笑,给他生活里莫大的安慰感。

 

但毕竟以后还要靠雷狮混,帕洛斯可不能让他一直这么颓靡下去,还是耐着性子慢慢讲道。

 

“他的担心可能不是没有道理。”帕洛斯顿了顿,把这一天想了很久的话问出口:

 

“他是男的吧。”

 

“他是安迷修。”

 

“啊。”帕洛斯轻声应了下,“不意外。”

 

“为什么。”雷狮随口接上他了然的口气,帕洛斯耸耸肩回答,“我猜的,在你身边如果有那么些不对劲的人,我会觉得是安迷修,而且你喜欢他的概率可能更大一点。”

 

雷狮扭过脸对上自己顶上面的白墙,点点头,“对啊。”

 

“那么你也和安迷修一样那么想吗。”雷狮干干地说着,帕洛斯没有否认。

 

“我是不建议你们现在在一起,如果是你们俩的话,雷狮你应该可以想象一下,你们要是被发现了,不说你爸那个脾气,安迷修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下场,而这种可能绝对不会是小概率。”

 

安迷修的爸爸从来没有融入进安迷修的生活里,那场关系就像随时可以分崩离析一样的不稳定,但他还是不想放手自己仅剩的家人。

 

“说实在的,他们对我已经够好了,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清。”

 

雷狮看到那时的安迷修眼里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和惊喜,而是幽深的彷徨和压力,是这些催动着安迷修的负重。

 

那么雷狮能为他做到什么呢。

 

这个时候雷狮的手机响了起来,雷狮悠长地叹出来口长气,打开手机居然是卡米尔,稍微惊讶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安迷修出事了。”

 

卡米尔说话从来不拖沓,那这么几句话却被拉得那么漫长,让雷狮瞬间就失去了声音。

 

 

 

 

 

 

 

 

雷狮什么都没带就匆匆赶回了家。

 

安迷修那一天和雷狮说完话以后就回家去了,当然还有赵鹏,他出了事不敢在学校呆,要回家里避一避。

 

大院并没有很大,赵鹏一下就看到安迷修这个熟面孔了,赵鹏最近过得不顺利,一定会来找安迷修的茬,而安迷修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不会还嘴的小屁孩了,多少私下了解了赵鹏和雷狮的事情,直接就上去和他大打出手。

 

当着邻里街坊的面,就算双方家长来了也扯不开他俩,因为赵鹏说了句话,让安迷修没办法忍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多恶心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喜欢雷狮吧!你这个死基佬!我早就看得出来你的眼神不一样了!你不嫌自己恶心吗!”

 

安迷修直接一拳头打中他的腹部,把他一拳头甩了过去晕了良久,期间他的手机滑了出来,这个事情把安先生也给引了过来,他听得到赵鹏说的话,看得见安迷修手机亮屏以后,锁屏上的背影。

 

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心思。

 

他怎么能够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喜欢上了老雷家最小的那个孩子。

 

 

 

“安迷修全都承认了,现在被关在家里了,你爸不让人告诉你,我总觉得…”卡米尔顿了顿,“应该和你说一声。”

 

雷狮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他打了车直往家里赶,心里抖得发麻,他不知道自己回来能做什么,可是就现在,想见安迷修的心情没有比现在更大。

 

他想去见他,不论如何,不论去哪儿,他现在就要看到安迷修。

 

那如果一定要现在做决定,雷狮就不要做会让自己现在就开始后悔的决定。

 

雷狮到家以后已经是晚上了,晚上的风声都要变得静悄悄的,一滚一滚地藏在静谧的夜色下,不断团积,像是随时有云要往下掉。

 

雷狮觉得冷。

 

安叔的围墙不高,雷狮年纪也不小了,几下就翻过去了,就像从夜晚里脱落,月亮把安迷修的家勾勒得看不清楚轮廓,但是雷狮总能一眼看到安迷修的房间,他抄起一块石子砸向他的窗口。

 

就像是晚上被藏起来的月亮,看到安迷修的房间亮了,他从没有那么感谢过那几米灯光。

 

他等待着安迷修的窗口被打开,那些光可以洋洋落下,雷狮可以,再次看到安迷修。

 

下来!

 

雷狮无声地说着,安迷修看到他的那一刻,像是时间被他死死勒住,留在了那一刻。

 

他看见雷狮风尘仆仆地赶来找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随便披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雷狮呼出来的白气一点点往上攀,像是想要把他接下去。

 

“你来这里干嘛!”安迷修打开一楼餐厅的窗户,雷狮马上挤到他的眼前,根本不理会安迷修的迫切和焦急。

 

安迷修看到雷狮的眼睛还是那样亮亮的,像以前那样抱以热切的闪烁,捂住他的手,冰凉的指节却在些微发抖。

 

“和我走吧,我带你走。”

 

“你不要怕,现在我和你一起离开这里,我现在就要带你走。”

 

“我不后悔。”

 

安迷修的嘴唇微张,看到雷狮一字一句地回答了他的一切。

 

他不短不长走过来的十几年,和胸口一腔义无反顾的喜欢。

 

 

 

 

 

 

 

 

 

 

 

“有想过去哪儿吗。”

 

安迷修被雷狮拉着手直拽着走出大院,雷狮的手就这么包着安迷修的手,怎么样不放开。

 

“不知道,我们先回学校吧?去学校避避,安叔总不会跑到学校来发脾气。”

 

安迷修点点头,看着雷狮的背影,愈发觉得他比自己想象得,长得还要再高一点了。

 

“你后退一点,这大马路的小心别被撞了,我去打车,要是他还来学校,就去我外婆外公家躲着,磨吧,他是你爸爸难不成把你给砍了。”

 

“你不怕你爸把你给砍了吗。”

 

听到这话雷狮打了个哆嗦,悻悻地抹了把鼻子,“我才不怕他呢。”

 

安迷修听到这话乐得笑出了声,一把靠在他的后背上摇了摇头,“谢谢你。”

 

“客气什么,以后就不要生份了,我们俩这关系在以后那就不一样了。”雷狮笑嘻嘻地说着,把安迷修往身后带了带。

 

安迷修差点忘记了,以后其实是一个美得虚无缥缈的词语,他不实际,所以安迷修从来不敢去回忆自己想象的以后。

 

可这天晚上,雷狮攒紧自己的手,包在他的掌心里,让安迷修的安定感,去忍不住畅想雷狮口中的以后。

 

让人忍不住去期待,和他的以后。

 

如果。

 

没有意外就好了。

 

如果那一晚上兴许再早一步,错过那辆横冲直撞的车,错过喝醉的车主没有上他的车,错过雷狮没有反应过来的神经,不去错过安迷修放开把他推走的手。

 

如果没有这些,兴许以后,真的会如雷狮口中那样,美好,而又值得期待。

 

 

 

那一晚阴雨绵绵,好像是要下雨了。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够这么做!”

 

一声划破雨夜暴雷的怒吼,随着一声木棍破风的脆响,打到了雷狮的身上。

 

木棍被雷先生打断,一截高高飞起,又砸回了雷狮的身上。

 

雷狮身子一抖,没有回答。

 

雷先生一脚踢向雷狮的身体,雷狮直接被掀倒在地,全身都是雷先生打出来的瘀血和伤口,在单薄撕碎的衣角下,在昏暗沉默的天空下,惊雷乍现,呈现在雷夫人的眼前。

 

“你别打了!你要活生生打死他吗!”雷夫人看不过自己的儿子被打成这样,扑到雷先生眼前,拦住他接下来的一脚。

 

“我打死他!我把他的命赔给老安家都不够啊!”雷先生怒嚎着说道,哆嗦的拳头一次次狠狠打到自己的胸口上,“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样作孽的种!”

 

雷狮抬起手臂,推开了护在自己身上的妈妈,慢慢爬起来,再次跪在雷先生的面前,雷夫人就差哭晕过去了,呜咽着在一边卧坐着不敢再去直视雷先生抽出来的没有拔鞘的军刀。

 

一个横批砸在雷狮的肩膀上,让他直接趴在了雷先生眼底。

 

“谁都好,谁都算了,为什么是老安家的儿子!他盼了七年的儿子!他养了十年的儿子!怎么就被你这个畜牲给!”雷先生的军刀直接砸进了地里,倚着上面久久不能回过气。

 

雷狮抬起一只脚,单跪在地上,暴雨砸进他的骨头去,像一根根针直扎进他的膝盖里,一阵阵泛着湿疼,痛处从里蔓延,让他手脚哆嗦,调动所有的力气这么跪着。

 

“让我去看看他,求你了。”

 

“你还敢提要求!”雷先生拿着军刀,反手用把抽了雷狮的脸,雷狮弓起来的左腿扭曲一下,雷狮一把撑在地面上,手掌心里的小石子给他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你是不敢再去想!安迷修他被车撞了不就是因为你吗!为什么你完好无损,安迷修进了医院你心里没有数吗!但凡你不会逞能带他离开这里,安迷修会出什么事!”

 

说着,雷先生又一次踹倒了雷狮,让他在草地上滚了几圈,这一次雷狮差点站也站不起,他的膝盖疼得厉害,骨头里的痛楚泛过一圈一圈的让人发冷,雷狮握紧拳头,支撑自己再一次站起来,单脚跪着,抬起脸直直看向雷先生。

 

他不是没有看到,那样的安迷修。

 

安迷修满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腹部裂了那么大一个口子,那以后,警笛响起,雷声远远敲过来,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雷狮脑袋有点发晕,可是他清晰地看见安迷修倒进了血泊,不论他怎么去喊他,怎么去求他,雷狮就是够不着安迷修,就是喊不醒安迷修。

 

知道灯光刺眼,红的蓝的交错闯进他的眼睛里,他看到安迷修被带走,不苟言笑的安先生头一次崩溃地在街头怒吼出声,嚎啕大哭。

 

而雷狮在这个世界里的喧闹声中,毫发无伤的晕死过去。

 

“你让我去看他,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是我的错,你起码让我去陪着他,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你什么,就这次,我求你,你让我去看看他,我做错了事情我要弥补,他现在不能看不到我。”

 

雷狮咬着每一个字,在雨夜里支离破碎地拼了出来,呈现在雷先生面前。

 

他发着抖,可能是冻的,可能是疼的,可那对眼睛直直看向雷先生,眼神里的决断和固执,还有对安迷修所有的痛苦和执拗,就在雷先生面前呈现。

 

雷先生根本无法忽略。

 

雷先生直接抽出军刀,军刀上闪着寒光,在雨水不断的滴落下,砸出一颗又一颗的水花,他把军刀放在雷狮的脖颈处。

 

“我杀了你,我也没办法赎对老安的罪。”

 

一声凛冽的响声,雷狮看到军刀直插进他身边的草地,雷先生已经背了过去,一步步离雷狮越来越远。

 

“滚吧!”他大喝。

 

不用回头雷先生都知道,从始至终,雷狮只会对自己跪下一个脚。

 

他咬着血,咬着牙,谁也没办法阻止,他去见安迷修。

 

他去找他。

 

去握紧自己所交付,托出的一切。

 

 

 

 

 

 

 

 

 

 

 

 

在之后,那场雨怎么样都停不下来,雷狮跌跌撞撞跑市医院,不记得自己怎么对站台的护士比划,他要去找谁,他要去找安迷修。

 

他只觉得自己的膝盖生疼,像是要裂开一样,钉进了好几根钉子,最后疼得手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在昏死过去他还不停地说着,不停地喊着,他要去见安迷修,他要去找安迷修。

 

哪怕那个病床上,安迷修早就不见了。

 

而伴随着安迷修一切,在那个雨夜之后,被全部给冲刷殆尽,这样退出了雷狮以后的生活。

 

可雷狮手里还握着的余温,指甲掐进肉里也没办法留住的余温,烙进了雷狮的心底,在安迷修不见的那个雨夜里,每一天,每一夜,都在燃烧,折磨着雷狮的心脏。

 

 

 

 

 

 

 

 

 

 

 

 

雷狮再也没见过安迷修了。

 

在十年之前。

 

他就没再见过了。

 

 

 

 

 

 

 

 

 

 

之后一年的高考,夏天如约而至,小池塘里的水还是凉丝丝的见了底,雷狮站在池塘边,手里拿着的是最好的医疗专业的大学,离家很远,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雷狮打出一串漂亮的水花,石块高高跳起向前跃去,最后沉入了水底也不再回头。

 

他身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同年九月,安迷修进入公安大学,教官问他为什么要参加吃力不讨好的缉毒警时,安迷修脸上没有笑容,没有希翼,一字一句地肯定说道:

 

“因为我,不需要遗书。”

 

 

 

 

 

 

 

 

————没完,后续殉情请稍微等待————

 

 

 

 

 

 

 

 

后话:写多了,后面结局写太烂了,最近太忙还是趁着假期把它赶完,我快猝死了,四月中旬以后是我的生日我要消失一下,再是接了稿也要消失一下,殉情可能要稍微等等,我真的要猝死,等会儿再详细补充一下后话,总体来说这是一篇未完待续,所以不要把它当作结局,它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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